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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阿淵被匆忙上前的侍從扶起,即便被撞倒也沒表現出生氣,待聽完那包子鋪老闆的說辭後,示意遲府的人幫乞丐付了錢。

  乞丐感激不盡,少年扶著他起身,又另給了他銀兩。在他道著謝離開時,像是想到什麼,將身上的麾衣解下遞給他。

  “可能小了點,不過.....”他笑著道,聲音帶著少年朗特有的溫潤柔和:

  “遮下寒氣應該還是可以的。”

  他的話音剛落,乞丐愣住了,少年身邊的侍從也愣住了,連喝著酒看熱鬧的晏昀,也在那瞬間莫名頓了下。

  那麾衣一看就非凡品,卻被他隨隨便便的送了出去。而見他不似說笑,那乞丐如做夢般收下,之後少年告別同伴,帶著侍從沿主街離開了。

  晏昀看著他一蹦一跳的消失在視線,沒忍住笑了笑,明明自己也冷,非要把麾衣給別人。

  這皇城之中,竟還有這般心思單純的人。

  少年離開後,晏昀繼續喝著酒,他向來不為外物所擾,很快便將這事給忘了。

  卻沒想第二日午時,他又見到了他。

  與昨日的乾淨矜貴不同,眼前的少年滿身血色,如紅梅跌進雪泥,在一片白茫茫中顯得尤為刺眼。

  他被兩名侍衛護著,慌亂的奔跑在巷道里,衣擺和錦靴污濁不堪,像是受了驚嚇般,緊緊的咬著薄唇,面上蒼白如紙,漂亮的眼睛裡無聲噙著淚。

  而在他們身後,一眾官兵窮追不捨,不消片刻,便將三人圍堵在了角落裡。

  兩名侍衛拼盡全力,依然沒法突出重圍,皇宮裡的那人要遲家滿門抄斬,那便一條命也不能留。

  侍衛戰死後,少年眼框紅得快要滴血,他直直的盯著握刀上前的人,臉上絲毫不懼。只看向他的冰冷眼神中,泛著明顯而濃烈的恨意。

  他什麼也沒說,因為他很清楚,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徒勞。

  少年安靜的立在角落,漠然的等著那把刀落下,那刀上染了母親的血,很快就要染上他的了。

  但那把刀沒落下來,因為它在距離少年脖頸半寸處,生生停住了。

  那瞬間連雪花都恍若靜止,而少年只覺眼前似有紅影閃過,他還沒反應過來,周圍的人便全部倒了下去。

  他一抬眸,正對上那雙尾端微微上挑的眼睛。

  晏昀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手,除非涉及邪魔作祟,他從不干涉凡間事,但那瞬間,他莫名的想救下他。

  他也的確救了他,並且在得知他滿門被斬後,在臨安待了數日,陪他暗自將家人埋葬,又因無人可托,從此將他帶在了身邊。

  如今一晃三百年,人間改朝換代,臨安也不再是皇城。

  而當初那個少年.....晏昀淺笑著放下帘子,側眸看向身邊的遲淵。他想,如果重來一遍,他還是會出手救下他。

  因為他知道,他的阿淵值得。

  “怎麼了?”見他突然看著自己,遲淵微微偏頭,聲音低沉輕柔。

  晏昀恍然回神,他極緩的眨了下眼睛,餘光瞥見對面窗外,粲然笑了起來:“阿淵,我們到了。”

  遲府在臨安北街,離城門不算太遠。晏昀的話音剛落,馬車就適時的停了下來。幾個人相繼下了車,在略顯破敗的府邸前靜站了片刻。

  眼前的遲府還是三百年前的模樣,連門首上的牌匾也不曾變過。

  在救下少年阿淵後不久,晏昀便尋來證據,幫遲驍一家沉冤昭雪,被收占的府邸也因此回到阿淵手中。

  然阿淵已經決定隨他雲遊,遲府自然沒人再住,晏昀便將其托給了附近的貓妖佟九。那貓妖心善,又受過晏昀恩惠,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此後晏昀就沒怎麼管過,直到兩百年前他再次回來,發現那貓妖時不時的會收留些乞兒暫住,也會定期請人來打理。所以眼前這府邸雖看著有些破敗,但裡面仍和三百年前那般乾淨整潔。

  更何況,早在出發時,晏昀就傳了信給佟九。

  “尊上,阿淵。”

  幾個人剛站了沒一會兒,厚重的大門便‘吱呀’著開了,佟九一身黑衣,忙笑著迎了上來。

  晏昀簡單和他打了招呼,該說的信上已經寫明了,他們會在遲府暫住幾日。

  再次回到臨安遲府,遲驍心中說不出的激動,他率先進了門,在看到那熟悉的亭廊和院內布局時,沒忍住紅了眼眶。

  時隔三百年,他終於回家了。

  家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家,只是想念的人已經不在。遲驍視線一一掠過庭院,而後緩緩上前,每走幾步就會停下,像是想起什麼,出神的看著前方。

  遲淵則安靜的跟在他身後,看著眼前的一磚一瓦,塵封的記憶也在瞬間傾軋。只是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所以看不出什麼。

  在遲府住了兩日後,遲驍方才讓遲淵帶他去墓地。

  遲家的陵墓在城北郊外,那是晏昀和少年阿淵選的地方,山清水秀,冬暖夏涼,距離遲府也不算太遠。

  墓碑是請最好的工匠刻的,遲驍看著那熟悉的名字,下意識的伸手撫了上去,聲音不知何時有些哽咽。

  “蘭娘,我回來了。”遲驍摩挲著碑名,想起記憶中總是帶笑的溫婉女子,眉目間皆是柔情。

  他半蹲在蘭娘的墓碑前,絮絮叨叨的將自己如何遇見遲淵,如何回到遲府一一道來。就好像當初他每次回府,蘭娘都會坐在身邊聽他閒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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