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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鴻興發覺,自己最近相當不走運。
他妹妹如此驕縱跋扈,都沒人管她。可他?蔣御史大夫帶著手下的御史,參奏完他,又參奏他爹,連帶著中山王都被罵上樑不正下樑歪。
一連七天,他爹日日被祖父罵得狗血淋頭,而他在祖父面前大氣不敢出。
——就在七天前,他還是祖父口中“後繼有人”的典範。所到之處,皆是讚譽。
楚鴻興被禁足在房中閉門思過,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被參奏的原因,是因為在酒樓赴宴,宴席上有兩三個妓子相陪——這些妓子裝束是坦蕩了些,但他以為,風月場上,這都是尋常事。
可誰能想到,被蔣御史大夫逮了個正著。
蔣御史大夫是出了名的“銅豌豆”,油鹽不進、硬得響噹噹。蔣御史大夫全然不管他是皇親國戚,當場就指著他的鼻子罵“行為不端,不堪為君子,有辱皇家風範。”
可他連那個妓子的臉都還沒看清啊!
更過分的是,自此之後,他跟父親所到之處,必有御史虎視眈眈地作陪。弄得他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妹妹還不如。
楚鴻興又一次深深地嘆了口氣,轉了轉手腕,繼續抄他的第一百零八張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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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圓兒,你聽說了嗎?中山郡王世子在熙春樓用膳,居然一個人招了二十三個妓子相陪!”錢宜淑趁著薛峻茂睡著,對薛玉潤感慨連連。
這些日子,薛玉潤和二公主一直在打磨戲本,顧如瑛領著巾幗書院的小娘子們在緊鑼密鼓地編曲。領舞之人確定為趙瀅和孫妍,伴舞的小娘子也都選好了。
薛玉潤請來了梨園的伶人,打算將眾人聚在二公主府排演,也省得入宮麻煩。許太后終於肯放三公主出宮,明日,薛玉潤還要帶著三公主去熙春樓請雲音班。
薛玉潤忙得腳不沾地,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也沒來得及入宮,只跟楚正則書信往來。可楚正則的回信里,完全沒有提及中山郡王世子。
乍一聽到這消息,她不由一愣:“二十三個?”
薛玉潤毫不關心中山郡王世子,但她還有些理智,遲疑地道:“嫂嫂,你覺不覺得,熙春樓最大的月華閣都裝不下這麼多人?”
錢宜淑哈哈一笑,道:“你是不知道,還有人說是五十三個。我覺著,二十三個可比五十三個合理多了。”
錢宜淑悠悠道:“先前我跟幾家夫人閒談,她們好些都覺得中山郡王世子是翩翩君子,堪為良配。現在,但凡疼女兒些的,中山郡王世子怕都在‘良配’的十萬八千里外了。”
“他算什麼良配。”薛玉潤撇撇嘴,對中山郡王世子毫無好感。
因為登高宴一事,在她眼裡,中山郡王世子就是輸不起還要裝模作樣,活脫脫一個偽君子。這樣的人,能對自己的枕邊人交付幾分真心?
不過呢,在今日給楚正則的信中,薛玉潤依然問及了此事。她很好奇,中山郡王世子究竟招了幾個妓子。
——這一次,楚正則的回信,比以往都要厚,卻也都要快。
第68章
薛玉潤捏了捏楚正則派人送來的厚厚的一沓信, 不由得心裡直犯嘀咕。
她就問了句中山郡王世子究竟招了幾個妓子,難道不是回答一個數字就夠了嗎?
薛玉潤拆開信封,就見信起始寫著一句“聖人曰:君子有九思……”
薛玉潤茫然地往下讀, 發現楚正則從“君子有九思”開始寫起, 洋洋灑灑地論述了關於“何為君子”以及“君子慎獨”的理念。
薛玉潤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兩個”這個被一筆帶過的數字,就見信中緊接著語重心長地表示, 不論是二十三個妓子還是五十三個妓子, 只要招了一個妓子, 就不符合“君子”之義。
“朕素來以為,君子端方,當自持守身。”楚正則最後一句, 著墨甚重。
薛玉潤逐字逐句地讀完,坐在椅子上, 愣是發了一會兒呆, 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回過神來, 薛玉潤難以置信地將信箋翻來覆去地查看, 最後不得不承認一個驚人的事實——楚正則這封信, 居然通篇都沒有提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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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薛玉潤的回信送至宮中時, 楚正則正要跟太皇太后、太后和中山王夫婦用膳。
中山王夫婦和中山郡王夫婦是入宮來請罪的。
中山王夫婦入席,中山郡王夫婦則跪在殿門外謝罪, 不敢上前。
楚正則一扶著太皇太后和太后入席,中山王和中山王妃就行大禮, 悔愧道:“臣弟教子不嚴,讓列祖列宗蒙羞。特命罪子、罪婦叩首, 請太皇太后責罰。”
“皇祖母, 此事孫兒也有錯。”楚正則給太皇太后斟茶, 溫聲嘆道:“叔祖父是端方自持、殫精竭慮的忠臣君子。若非叔祖長留都城盡心盡力地輔佐孫兒,也不會與長子、長孫長相分別,疏於管束。這事兒,不該怪叔祖。”
太皇太后接過茶,看著中山王夫婦嘆了口氣:“陛下說的在理。你們這些年來盡心輔佐陛下,哀家看在眼裡,先帝在天之靈也看在眼裡。賜座吧。”
太皇太后口中的“先帝”指的是昭敬帝,中山王最為敬重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