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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玉潤趕緊拉了拉自己的兜帽,又想起來方才下馬車太急,沒有戴面紗。但這時候戴反而惹人矚目,她心裡嘟囔了楚正則兩句,低下了頭——掌柜的認識她。

  楚正則比她快走了兩步,將她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掌柜的壓根沒敢抬頭看,他彎著腰,神色十分恭敬地領著他們從專開的側門上樓:“貴人樓上請。”

  “您定的月華閣,是我們這熙春樓頂頂好的雅間,最適宜聽戲,二位今兒可以大飽耳福了。”掌柜一路躬身陪同,先大肆誇了一番月華閣。

  薛玉潤稍稍鬆了一口氣。

  月華閣她也熟。

  掌柜的一看就沒有認出她來。

  掌柜的還在繼續道:“今日是雲音班來都城的首演,演的是《拜月》。您可能沒聽過雲音班的名號,但他們可一點兒也不比得意樓的集慶班差。您瞧瞧咱們這兒座無虛席,就知道雲音班稱得上一個‘絕’字。”

  掌柜的豎起了大拇指。

  聽到演的是《拜月》,薛玉潤有點兒遺憾,她拽著自己的兜帽,悄悄地揚起了頭,很想問掌柜的,有沒有戲班排演《相思骨》。

  可她不敢抬頭也不敢出聲啊。

  “可有排演《相思骨》?”一道清冽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

  薛玉潤撇撇嘴,按耐住了蠢蠢欲動的腦袋。

  “哎喲,貴人可是問到點子上了。”掌柜的忙道:“戲摺子已經寫好了,雲音班正排著《相思骨》,估摸著是千燈節那一日首演。您可要先訂上位置?”

  “啊。”薛玉潤不由得發出了一聲輕呼。

  千燈節那日,是她的生辰。

  那一天,也是她這一生中最為重要的生辰——及笄禮。

  昭楚國的千燈節有吃湯圓的習俗,她阿娘就是吃完湯圓之後生下了她,所以她的小名才叫“湯圓兒”。

  “日子確定了?”楚正則淡聲問道。

  掌柜的從善如流地道:“還沒有。您覺著哪天日子合適?”

  薛玉潤有點兒暗恨掌柜不夠堅持,可她一來不好出聲,二來麼……她千燈節那日是斷然出不了府的。可她真的很想看《相思骨》的首演。

  她心裡的小人只糾結了片刻,就決定揚著腦袋期待楚正則挑個好日子。

  然後,她就聽到楚正則道:“容我夫人思量一二。”

  薛玉潤差點兒沒忍住抬起頭來瞪他。

  “是是是,您說得極是,這合該是尊夫人決定的事兒。”掌柜滿臉的笑意,好話不要命地往外蹦:“聽郎君這話,便知您二位是何等的琴瑟和諧,定是要永結同心、百年好合的。郎君今兒定下的拜月宴,求的便是一個花好月圓,真真是極應景。”

  “嗯。”楚正則應了一聲。

  薛玉潤在兜帽下悄悄地翻了個白眼,手悄悄地從披風下伸出來,打算好好地戳一下他的腰,提醒一下楚正則,她還在生氣呢。可她的手才伸出披風,就被握住了。

  就像是楚正則早就等著她這一動。

  她嘗試著抽手,卻只換來楚正則愈發用力的緊握,以及一句溫和無奈的:“看路。”

  唉。

  青梅竹馬就是這點不好。

  她心裡有什么小九九,楚正則都一清二楚。

  好在月華閣很快就到了,門一關,薛玉潤立刻摘下了兜帽,氣呼呼地跟楚正則強調道:“誰是你夫人?”

  楚正則沒有正面回答她譏諷的反問,只道:“《相思骨》的話本子,已經送去北殿了。”

  “我本來就該有《相思骨》。”薛玉潤端身坐下。

  “回宮後,滄溟海花珠會送到承珠殿。”楚正則見她坐下來,抿了抿唇,壓下了微微上揚的唇角。

  薛玉潤哀怨地看著自己的手,撫了撫自己的袖子:“這些日子以來,我苦練秦箏……”

  “再加一件繁珠金縷衣。”楚正則瞭然地道。

  “……原本還可以避開今日之禍。”薛玉潤嘆息一聲,擺出了自己腰間裝著肉脯的荷包。

  楚正則幽幽地嘆了口氣:“你欠下的荷包,也不必繡了。”

  薛玉潤慢條斯理地解開荷包,吃了一塊秘制肉脯:“瓏纏,把青梅酒拿上來吧。哎呀,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呢。”

  她眼睛亮晶晶的,語調頗有幾分揚揚得意。

  “一敗塗地”的楚正則,輕聲一笑。

  薛玉潤瞪他一眼,哼了一聲:“我的氣可還沒消呢。”

  可話雖如此,他們都知道她已經不生氣了。

  薛玉潤知道楚正則不是故意的。

  她也能猜到那天發生了什麼,多半是她忘記對齊書脊,被楚正則看到了。就楚正則這個一板一眼的性子,肯定會幫她整理。可能是整理的時候,不小心把她偽裝的書封扯下來了些。

  她先前從未跟楚正則提及《相思骨》的事。恐怕,楚正則還是在她無意中喚出“檀郞”那晚,才意識到她的話本被沒收了。那時候,她早答應大比了。

  像那夜她把銀絲線繡蓮花荷包交道楚正則手心一樣,他們自小相爭慣了,不用一個時辰,就能和好——此時,她的目的達到了,她的氣也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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