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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太皇太后重病,宮中這些該備著的物件兒便都備著,四處都不慌不亂,唱喝的老太監揚著聲,語調頓挫,下首跪著一眾人一聲兒接一聲兒的哭。

  郁桃跪在人群里,身上緊裹著披風,也還覺得冷,跪在蒲團上的膝蓋跟冷在冰碴子上一樣,她不覺打個哆嗦,不知自己為何落淚,滿心的傷感一陣一陣的湧上來,堵塞在心口,看周圍眾人,想起祖母去世,好似也是這般。

  寒風夾著雪吹來,將人眼睛掃的都睜不開,她恍恍抬頭,眼中虛虛晃晃的人影都變成刺眼的白光,胸口和腹部突一陣鑽心的痛……

  “拾己……”

  她掙扎著喊出聲,蒲團上人形兩晃,在悲天慟哭中悄然倒地。

  郁桃做了個夢。

  為何知道這是夢呢,只因夢裡無她,她只是瞧著。

  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面色慈祥,眉間一點痣,悲憫眾生似的長相,朝一個站在一群孩子中的小郎子招手。

  “來,到這裡來。”

  老婦人拿了桌上的糕餅,塞進小郎子手裡,眉目柔軟,“你這般不愛說話,被人欺負了怎麼辦?便是也不叫也不喊,只知道吃暗虧嗎?”

  小郎子不言,只搖搖頭。

  老婦人嘆一聲,將他樓在懷中,雙眼望出窗外,“如此,你便和你父親一樣,去學武罷,以後便是我不在,也無人敢欺你。”

  ……

  這一場夢,她只瞧了這一段,後來那高聳的宮門閉上,她嘴裡嘗到一陣發酸發澀的苦,佝僂著身子一陣咳喘,聽耳邊有人切切呼喚,半夢半醒間睜開眼。

  男人一向穩著的手被袖遮著一顫,藥碗磕倒在案几上,他幾乎是泄力般摟住眼前的人。

  這房中頂梁極高,大柱環抱,輕紗幔帳,香薰裊裊,應當是仍在宮中,藥味混雜蘇和子的清冽。

  郁桃輕輕回抱他,“我將才做了一個夢。”

  他收緊雙臂,“什麼夢?”

  郁桃望著裊裊煙霧,知道自己應當是暈倒了,宿在這皇宮中,卻不覺得害怕,反而心中無比安寧。

  她緩緩眨眼:“我夢見以為一位極慈祥的老人,眉心有一痣,像極了蓮花座上的觀音,悲天憫人之態。”

  他鬆了些許力道,溫熱的手掌撫摸她單薄的脊背,耐心道:“那老人可與你說話了?”

  “未曾與我說話。”

  郁桃搖搖頭:“她在與一個小郎君說話。”

  “她說......”

  郁桃壓低嗓子,本就剛甦醒來,嗓子低啞,學得八層相似。

  “你這般不愛說話,被人欺負了怎麼辦?便是也不叫也不喊,只知道吃暗虧嗎?”

  “如此,你便和你父親一樣,去學武罷,以後便是我不在,也無人......”

  到最後,她聲音愈見小了,倒不是因為忘了,而是抱著她的人沉默,肩上一陣明顯的濕熱,讓她不知所措。

  “你是想起太皇太后了嗎?”

  回應她的是更加用力的擁抱,郁桃心中跟著酸澀,學他的手法輕撫他寬闊的脊背。

  兩人不見處,一則明黃的袍角一閃而過。

  太醫躬身候在旁側。

  “裡面如何?”

  太醫道:“夫人有孕已有月余,此是天寒地凍,太冷所致才會暈厥過去。”

  外頭風雪滿滿,裡頭相擁的二人卻顯得極其,那隨侍的太監暗嘆一聲,道:“韓世子還是如此性子,不善爭辯啊。”

  昏昏天光下,許久那人終於抬了眼,道:“天恩所賜,此孩兒來的巧啊......下旨讓他護送皇祖母的衣冠歸鄉罷,也好堵住那滿朝文武的嘴。”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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