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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例是先宮宴,賞賜有功之臣,然後登正陽城門,與民觀燈後便可散了。宮宴則蕭偃在慶和殿宴請勛貴及三品以上重臣,孫太后在內宮的清暉殿宴請三品以上命婦。

  按常例,蕭偃先在內宮陪著孫太后,另還有護國大長公主帶著十二歲的小太子都在內宮,受過內外命婦獻賀後才會出來外邊,因此巫妖便提前到了慶和殿,欽天監有資格參加宮宴的卻只有他一人,畢竟整個欽天監大多是七八品的芝麻小官,范左思這個副使也不過四品罷了,這還是皇上額外加的恩。而安國公仍然堅定地貫徹了那低調到死的原則,仍然稱病沒有來中秋宴。

  巫妖在內侍導引下進到殿內的時候,殿內微微靜了一下,然後看著巫妖神情漠然視若無睹地入了席,便又開始竊竊私語。

  王公等勛貴、內閣等諸位相爺和重臣大多都在御花園裡賞月,待時辰快到,自然會有宮人來催促入座,但巫妖卻不知道,徑直在導引下到了外殿席上跪坐下來,他今日一身正一品的緋紅底繡仙鶴的官袍,襯得肌膚如雪,姿容昳麗,璀璨金髮垂肩,金眸如電一般顧盼,腰間還佩劍,實在太過醒目,當他在右邊最上首的位次坐下來,眾人微微倒吸了一口氣。

  偏偏巫妖雖說神魂不定,那巫妖的魂體本質一點沒變,對這些好奇、羨慕、嫉妒等等情緒敏感的一一感受到了,他微微有些不悅,臉上更是如同冰霜一般。尤其是這些情緒中,有著好幾股十分尖銳而明晰的惡意。

  他眉頭皺了起來,看內侍過來替他倒茶,也沒喝,只坐著微微垂下睫毛,不說話也不動,倒像是一尊華麗的神像。

  過了一會兒眼看著時間快到了,內閣幾位相爺開始慢悠悠走了出來,六部的官員們簇擁著他們,季同貞一眼看到巫妖坐著的地方,心下一怔,旁邊丁熏華已輕聲嘖了一聲:“怎麼回事?文官怎麼坐到武官的位次去了?禮部怎麼安排的位置?”

  季同貞已經快步走了上去,雖然面上仍然含著笑,看著沒什麼變化,他上前對巫妖行禮,巫妖便坐著微微欠身拱手還了個禮,季同貞含笑道:“原來今日帝師也來赴宴,還請先生到我那席同坐,今夜也好向先生討教一二。”

  巫妖微微皺了皺眉:“位次有問題?”

  季同貞想不到他如此敏銳,笑道:“一向丹陛之上的黃帳那裡,為王公貴勛的位次,一向以宗親的宗王為首,端王不在以後,如今是睿王為宗王,坐在最首。而丹陛之下,殿內則為一二品重臣的位次,慣例左邊為文官席位,右邊為武官席位,平日武官之首,大多為兵馬大元帥藺將軍,想來今日禮部出了些小紕漏,不妨事,正好您到我那席同坐,也好讓我有機會討教一二。”

  巫妖道:“不必,左相想來是和右相同席,不必打亂了,我與藺江平一席就行了。”

  季同貞臉皮微微抽了下,低聲道:“這位藺將軍,每次參加慶功宴,都將上首空出來,不肯與人同座的,他脾氣也不大好……”

  巫妖坐得穩如磐石:“無妨,能與我同座算他福氣。”

  季同貞:……

  這一看就知道有人算計,估計讓這位御前紅人,通微帝師與藺江平起衝突,藺江平自從當年重新歸降大燕後,回來就是一副油鹽不進冷冰冰的模樣,戰場上殺敵那是神鬼不敵,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心衝著死去的,偏偏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戰功累累,竟是讓他又從一個副將一路打上了大將軍,尤其是之前先武烈帝的手下將士,又全都聽他調遣,到底坐回了兵馬大元帥的位置。

  只是戰事平定後,藺大元帥平日裡幾乎閉門不出,聽說大多時候一個人住在赤霞谷那邊結廬守墓,常年茹素守孝。只有一些重要場合才不得不出席,甚至還得了個綽號叫“病虎”,因他看著總是病懨懨的陰鬱又冰冷,但誰若是惹毛了他,那是一點面子不會給的,當場就能拔劍斬了對方的帽子,聽說那把劍偏偏還是天子劍,當初天子賜給的先武烈帝,武烈帝臨終前又賜給了他,誰敢惹他呢。這次中秋宮宴他會出席,這是內閣早就知道的消息,只是一貫禮部安排有數,他也沒想到還有人能在這位次安排上動手腳。

  禮部……看來是不舒服了,欽天監這麼一個芝麻大的冷衙門,一下子就自己建了印歷所,竟是要自印曆書,這可是一大塊利潤,只是這位次,說起來偏偏也說不上什麼不對,畢竟太師雖為正一品文官沒錯,但是帝師地位超然,安排在僅次於內閣的右邊第一位,這也沒錯,這宮宴安排的位次也是必然要呈御覽的,皇上批過紅的,誰能說禮部有錯?

  眼看人們紛紛入座,季同貞只好又拱手後回了他自己的座位。然而內閣左相作揖行禮,這位帝師竟然坐而受禮,場上全都有些震撼。待到武官們也漸漸入座,開始有人注意到了竟然一位文官坐在了武官之首,全都側目而視,又有人幸災樂禍,只等著藺將軍入場。要知道皇帝一直對藺江平頗為忍耐優容,今日這算得上是御前兩大紅人的對決,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一場好戲啊。

  果然正說著話,只見殿內又一陣安靜。只看到一位身型瘦削的白袍男子慢慢走進殿裡,這中秋喜慶佳節,他雖然穿著一品麒麟武將服,偏卻是一身素袍,人又過於清瘦,身上的袍子空落落掛在身上,配上他全無人氣漠然的面,只如同一縷幽魂一般飄進殿裡,看起來分外陰冷寒素,卻正是兵馬大元帥藺江平。文臣那邊少不得有些人看不慣他這不合場合又晦氣的一身衣服,但卻也敢怒不敢言,只低聲交談著等著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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