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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我哪一處沒有領悟到,才會停滯不前。
劍法卡在了七十三式,心法卡在第一層,真讓人頭禿,師父會不會覺得我愚。
丟下手抄本,打算閉眼入睡,結果剛躺下,肚子裡就像栓了只瘋狗似的,叫個不停。
餓了。
用功就是會餓,如此,我起身披衣穿鞋,拿起油燈摸去廚房。
今天晚飯吃的是清蒸魚、剁成塊的肘子肉,還有一些青菜醬菜,伙食很好的時候幾乎不會剩下什麼。
鍋碗瓢盆刷得乾淨,一些邊角料配菜堆在角落。
我去翻櫥櫃,找到凝固的豬油、掛麵、一堆空碗碟,還有巴掌大塊生豬肉,紅白相間,好看是好看,就是還得費勁去做。
廚房裡不剩什麼了,連顆雞蛋都沒有,明早才會有菜販來送菜。
好不容易找到幾個大紅薯,打算將灶火弄起來烤了吃,卻在後退時撞到了誰。
捧在手中的紅薯噼里啪啦掉一地,我出手如風地將紅薯攏回來,最後一個小的滾到了對方的鞋尖前。
“我以為來偷吃的老鼠都會點燈了,原來是懷蓮師姐。”凌馳彎腰撿起小紅薯,似嘲非嘲地瞥我一眼。
我已經背對著他坐在了灶台前扒拉木柴,準備燃火,“小師弟,你餓了嗎?師姐給你烤紅薯。”
“……”
“這裡有五個,一人兩個半,快把你手裡的丟過來。”
剛用乾柴引了火塞進灶台下,拿過一旁的竹筒,我對著裡面吹氣。
“吃紅薯就行了嗎。”他忽然在我身旁蹲下。
我吹得腮幫子發脹,眼看著火勢要起來了,飛快說,“我廚藝不好,就剩一塊生豬肉,又不想烤著吃,不如吃紅薯。”
“還有面。”
“我不太會煮,四師兄說我做的飯,狗都不吃!”
少年笑出聲,對上我幽怨的目光,又斂去了笑意。
把紅薯埋進去,我感嘆著,“以前師姐師兄們還在,要是晚上碰到他們做宵夜,我就可以大飽口福。”
“都不在了嗎?”
“當年的親傳弟子只剩三師兄和我,大師姐被逐出師門,傳聞與狂海妖刀成親沒多久就死了。二師兄去給王爺做事了,四師兄自立門戶開鏢局。師父隔了這麼久才收你,你都沒什麼好運氣,沒見著大家。”
對比起我的惋惜懷念,凌馳倒沒什麼錯過的遺憾,他又問道,“你最喜歡大師姐?”
“是啊。”
“為什麼。”
“人美心善武功高強對我又好,剛來那一年就是她帶的我,可是時間太短暫了,我好想她,哪怕她還活著也好啊。”
我一定會找到殺她的仇人……
想到這裡就心情凝重,結果轉頭發現凌馳在笑,我用手肘頂他一下,嚴肅道:“笑屁!”
“師姐求我的話,我可以給你下面吃。”
話題拐彎很快,我也整理了心情。
我向來是不怎麼看中面子的,當即抱拳行禮,“求你,小師弟!師姐喜歡吃辣一點的!”
“……”
爽快地沒有一絲一毫的擰巴,這讓想與我推拉一下的凌馳沒轍了。少年默然片刻,挽起袖子,系上襜衣,站在了案板前。
我搬來小板凳看著他,別人欣賞俊男彈琴舞劍,我欣賞小師弟下廚也別有一番滋味。
凌馳巡視了一遍廚房,拿上了剁肉的厚背大菜刀,蔥姜蒜辣椒從削皮到切絲剁碎,竟是展現出了流暢利落的超高刀工。
身法過於乾脆,時不時還能給我轉個刀花,尋常人這麼玩,手指頭恐怕也沒剩幾根了。
他是左撇子?
不對,上次比劃,明明是右手拿劍,用筷子也是右手。
我看著薑絲一排排的,居然薄厚差不多,切碎的豬肉熬了油又翻炒,是用來給我做肉臊子的。
“愣著幹什麼,看著火。”
他施捨給我一個眼神,下了命令,我連忙埋頭去看灶台的火,還順便扒拉了下紅薯。
熱騰騰的兩碗肉哨麵條端上桌,油潑過的蔥姜蒜髮出了清香,混合著辣椒的嗆鼻味兒,把肉沫的膩給壓下去幾分,更是勾人食慾。
色香味俱全啊!我喉頭滾了兩下,看向凌馳,正要捧碗拿筷,被他拍了下手背。
我:“嗷?”
凌馳:“燙,等等。”
尊重廚師的勞動成果,我很識時務地沒動了,又去瞄火堆里的紅薯。
凌馳蹲在灶台旁,擠開我,拿過火鉗將烤黑的紅薯夾了出來。
掰開黑皮,露出裡面黃燦燦的一塊,綿軟香濃,熱氣直往臉上撲。
“你吃得完?”凌馳指著這兩樣。
“事在人為!”
“……”
待到面涼了些,我迫不及待地捧起,先是灌了一口濃湯,然後愉快地吃起麵條。
第一口下嘴後,我就有些恍惚,舌頭都被麻了下,看我這突兀的停頓,凌馳有些緊張。
“喂,我沒下毒啊。”說著,他自己也夾了一筷子吃,並沒什麼不妥。
我愣怔地望向他,喃喃道,“有大師姐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