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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個半小時後,自己從牆上跳下來的許啄再次軟綿綿地垂下了目光。

  又裝可憐了。

  賀執覺得好有意思。

  他微微彎下腰,側著臉,瞧見了許啄斂目時落下長長陰影的睫毛。

  少年語氣含笑:「那你是關關且鳥嗎?」

  許啄:「……」

  第4章 關關且鳥(4)

  賀執有張好皮囊。

  他在燕城混混界名頭從來都不算小,這幾年是用拳頭一拳一拳打出來的,但早些年,卻是因為他的身世。

  賀執的媽媽,是燕城這許多年來唯一一個涉黑的女老大,親爸未知,傳說是個已經被槍斃的殺人犯。好坎坷的身世,但更坎坷的還發生在他十五歲。

  出獄的前一天,賀女士在牢房裡自殺了,賀執第二天去看守所大門口接她,接回家了一具屍體,而他連她用一條皮帶勒死自己的理由都不知道。

  從那以後,賀執再也沒有去過學校。

  賀女士長得很漂亮,燕城名花。

  小的時候,林宵白每次見著他執哥的媽媽,都會悄悄在心裡背詩。

  其靜若何,松生空谷。

  其艷若何,霞映澄塘。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這詩是他老爹天天跟家對著賀女士照片念叨的,林宵白不敢念出聲,怕暴露老爹賊心後他和自己分別被賀阿姨和執哥揍死。

  賀執長得和賀女士非常像,且並無女氣,尤顯難得。

  林宵白總覺得,賀執每次打架的時候喜歡戴口罩,就是為了藏住他那張臉——他執哥多驕傲一個人啊,怎麼可能允許別人因為看呆了自己慢了招式。

  林宵白此刻覺得,小白臉大約也是被他執哥的好皮囊迷了眼。

  不然怎麼可能跟著他們回了青南路。

  青南路不是條路,是賀女士留給兒子的不動產——信雅中學後門老城區裡的一棟二層小樓。

  挺破的,沒什麼裝修,但挨不住地段好,這幾年燕城舊改大拆大建,一旦拆到這附近,憑空就是幾百萬砸到腦袋上。

  那年賀女士剛入獄不久,後腳就有人抄著傢伙來搶房子,當時賀執只有十四歲,手裡拿了根鋼管,拖在地上一路聳耳聲響,最後站定在以前每次見面都笑眯眯叫他「小執啊」的叔叔們面前,少年歪著腦袋,勾起唇角,不以為意地說:「打死我,就給你。」

  他還穿著校服,是聽到消息剛從學校翹課出來的。

  自然是沒人敢打死他的,畢竟當時賀妗還活著,不至於做到這步。

  後來賀妗死了,那些人又躍躍欲試起來,但賀執一個人去找了他們,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從那以後幾乎再也沒人來找過他們的麻煩。

  幾乎。

  「小執,你回來啦!」

  樓下的燒烤店開得紅火,夏末的夜晚,出來喝酒扯淡的人不少。老闆在爐子邊熱得滿頭大汗,一看到熟悉的面孔出現,他就樂呵呵地探了腦袋出來打招呼。

  林宵白的宵夜就是從這兒買的。

  賀執沖長輩點了點頭,在巷口拐彎走了後門。

  一樓盤出去給李叔做鋪面了,賀執住在樓上。

  小結巴一直一言不發地跟在他們身後,神情淡淡的,看起來並不是自願跟過來的,但也半點沒有被劫持的模樣。

  賀執一把掀開後院的不鏽鋼捲簾門,側了側頭示意他們進去。

  還沒等門掀到頂,林宵白便利索地彎腰溜了進去。許啄跟在他後面,身形剛動,忽然聽見扶著門的那人慢悠悠道:「小結巴,你說話好像從來沒有結巴過。」

  許啄頓了頓,看著腳下從門內泄露出來的暖黃燈光,輕聲回答:「說得慢了,就不會結巴。」

  這是在放什麼狗屁。

  林宵白憤憤摩拳,沒想到捲簾門那邊,他執哥卻「哦」了一聲,深以為然的口氣。

  「有道理。」

  「……」

  他現在非常懷疑,他執哥被這小白臉的皮囊迷了眼。

  不然怎麼可能會相信這種胡話。

  而賀執不僅相信了,態度還很好。

  捲簾門將三人與外界隔絕,許啄沒有到處亂走動,只是站在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四下的布置。

  一樓大約大半都做燒烤鋪子了,他們從後門進來,隔牆只阻斷出了不足十平米的地方,而其中的七平米都堆滿了各色雜物。手邊就是通往二層的樓梯,木質的,看起來便覺踩上去會吱呀作響。

  「吱呀。」

  林宵白踩了上去。

  「樓上兩間房,有熱水,一次性的東西樓上都有。」

  賀執對著牆邊的捲簾門按鈕鼓動了一會兒,又踹了幾下驗證關好沒有,動作如此暴力,語氣倒很平淡。

  許啄還是沒有說話。

  賀執回頭看他,歪了歪頭,也安靜了下來。

  「……謝謝。」

  他早就覺得,小結巴的聲音好聽。

  賀執勾了勾唇角。

  林宵白從樓梯上連滾帶爬滾上了樓。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執哥被狐狸精勾了魂了。

  「吃過了嗎?」

  林宵白趴在二樓地板上,聽見賀執問小狐狸精。

  小狐狸精沒說話,估計是點了點頭或者搖了搖頭,賀執又說:「出聲,小結巴。」

  「吃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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