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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之,你沒事了,謠謠和伯父伯母也好放心了。」張少海說。

  於裴之感激地看著他,「少海,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改天我請你跟嫂子來家裡吃飯。」

  「嗨,我沒能幫上多少忙,也就幫忙請了個律師而已。」張少海雖說是幫忙,但他有一部分也是為了自己,把功勞推辭起來,「不瞞你說,這段時間是謠謠跑這兒跑那兒的,為了你的事,他……」

  「張叔叔。」一直看著窗外的於謠打斷他的話,「你就不要推來推去了,爺爺奶奶也說要好好感謝你呢,沒有你我爸的事沒這麼順利。」

  聽到「我爸」兩個字,於裴之微怔少許,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而後在大衣下輕輕握了握已經被他暖得發汗的手。

  於謠沒有躲開。

  張少海呵呵笑起來,怪不好意思的,欣慰地道,「哎呀,一轉眼謠謠都長大了。」

  沒有人能比於裴之更開心,他終於又重獲了那份初為人父的喜悅,或許如今這裡面還夾雜著其他別的情感,他說不上來。但就像他親自捧起的泥土裡生出的嫩芽,如今這顆嫩芽長成了小樹,他倍感欣慰。

  「嗯,長大了。」

  車子開到了於家二老住的社區,張少海說什麼也不肯上去吃頓飯,只有於謠和於裴之下了車。

  於奶奶做了一桌子的菜,在窗戶口巴望著。於爺爺坐在椅子上看報紙,老花鏡走了焦,同樣心不在焉,等待著兒子的回來。

  經歷了這樣的波折,兩位老人已經不在乎什麼權勢官位,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當兩位老人見到兒子時,於奶奶忍不住淚,於謠哄著她才哄高興起來,時隔將近半年,才又吃了一頓團圓飯。

  吃完了飯,於謠在廚房裡幫奶奶收拾碗筷,於裴之去洗澡,廚房挨著浴室,兩邊的嘩嘩水流聲融在一起,聽得於謠心裡莫名的癢,也像有緩緩的水流划過一般。

  「謠謠你也累了,去睡個午覺。」於奶奶將洗乾淨的碗筷收到櫥櫃裡,「讓你爸也好好歇歇。」

  「嗯。」於謠將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抹了抹,然後摘下來,回房間路過浴室的時候,裡面的水流聲還未停。

  他平躺下來,呈「大」字型占據了大半個床。這兩個月來他幾乎沒停歇,為了許多事奔忙,忽然停下來,心裡空落落的。

  可推門進來的人很快彌補了他心裡的這塊空。於裴之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睡衣,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很自然地走進來。

  於謠爬起來看了他一眼,讓出來一個位置,「洗好了?奶奶讓你睡午覺。」

  於裴之擦著頭髮笑笑,「好。」

  等他吹乾了頭髮,將毛巾隨手搭在一邊的架子上,於謠已經靠在床頭看起來手機,界面滑來滑去開了又關還是一開始的樣子。

  他的心跟手機界面一樣,亂糟糟的。於裴之走到床邊坐下來,揉了揉他的頭髮,「謠謠,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爺爺奶奶了。」

  「哦。」於謠抬眼看他,扔下手機鑽到被子裡。

  南方不比北方,冬天沒有暖氣,房子裡只有一個空調,在二老的房間裡。天氣寒濕,即使是中午不蓋床被子也難以安眠,可偏偏房間裡只這一床棉被。

  於裴之穿著乾淨的睡衣也鑽進去,於謠顯然沒有睡著,煩躁的將被子往自己那邊扯了扯,將自己的頭蒙住。

  床雖然是雙人床,可擠下兩個大男人依舊顯得勉強,於謠這麼一扯,於裴之偉岸的身子大半露在了外面。他向另一邊移了移,以為於謠是在生氣,可他愚鈍,又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寶寶……」

  他也鑽到被子裡,於謠黑不溜秋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著他,於裴之心動起來,輕聲問,「怎麼了?告訴爸爸。」

  大約是這兩個字刺激了小豹子的神經,於謠張開他的利牙,生氣地咬了於裴之的手腕,「你不是我爸爸。」

  於裴之沒有反駁,摘下來眼鏡的他目光更加凌厲深邃,於謠也沒有再說話,卻也移開視線,兩人借著外面跑進來的一絲光,在狹窄逼人的被子裡交換著呼吸。

  氣氛越發咄咄逼人且危險,一些事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開始擦槍走火。約過了十幾秒,於謠在加速的心跳聲中咬上了於裴之的下唇。

  他似乎是在向於裴之宣示,他既不甘心認輸,又不甘心讓對方好過。

  「你不是我的父親。」輕微的血腥味在逼仄的空間裡散開,血腥里和著眼淚的苦澀味道,於謠的情緒有些崩潰,捂著臉將自己悶在自己的手掌里,「沒有你這樣做父親的……」

  於裴之怔住,他的心口堵了一塊石頭,被壓得難以喘息,這塊石頭不是別的什麼,是於謠的控訴。

  他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第一次做父親,亂了手腳,想把他的小雛鳥養在自己的籠子裡寸步不離,結果卻與兒子開始了一場無止無休的拉扯,最後兩敗俱傷。

  於謠說得對,沒有他這樣做父親的。更沒有哪個父親會喪盡天良依戀上自己的兒子。

  「對不起。」於裴之伸手將他攬在自己的懷抱里,吻了吻他的額頭,「是我做的不好。」

  將近有十年的時間,他們都沒能這樣心平氣和地擁抱在一起,他們在你爭我斗,你追我躲,企圖能在失衡中保持住平衡。

  可是最後失敗了,一切崩塌在於謠十八歲的生日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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