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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船前,齊晦親自檢查了幾遍,然後才攙扶湘湘登舟,他撐船划槳,一葉小舟悠悠蕩蕩往湖中心去,侍衛太監和宮女們,另坐幾隻小船,停在岸邊隨時候著,既不影響王爺和王妃欣賞美景,萬一有什麼事,也好趕上來。

  湘湘撐著傘遮陽,和齊晦對面而坐,看到他暴曬在陽光下,想伸手為他遮一遮,可她才一動,小船劇烈的搖晃,嚇得她身子都僵硬了,若是平日也沒什麼,可她現在肚子裡有孩子呢。

  齊晦笑道:「老實一些,可別再亂動了。」

  湘湘撅了嘴,輕哼一聲,舉目看四周光景,他們已經快到湖中心了,她還是第一次從這個地方看這座院子,看周遭的宮殿,想到曾和皇帝沿著湖畔走,如今再看那沿岸的路,卻連當時說過什麼,都要不記得。

  「我第一次和靜姝來這園子,也是這樣好的日頭,園子裡花香四溢,欣欣向榮。」湘湘道,「可那時候我怎麼會想到,如此華麗的宮殿之下,所有人都活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裡。」

  齊晦放下船槳,仍由小船隨波飄蕩,用手搭了涼棚,遠眺湖邊的風光,說道:「我也沒想過會有一日如此愜意地泛舟賞玩,說起來,我雖熟悉宮裡每一個角落,可從沒有靜下心來仔細欣賞過,所謂的一些美,也是過眼不過心。」他輕輕一嘆,忽然想起湘湘找他,便問,「是什麼事找我?」

  湘湘將想要安頓宮人的事說了,問遷都和搭建皇城的事是否有了決定,兩人便在大好的風光之下,正兒八經談起這幾件事。遷都涉及到整個皇室和朝廷重臣家宅的遷徙,還要考慮地勢氣候,再加上新建皇城,絕非一兩年能完成的事。也就意味著,在這段日子裡,可能齊晦已經成為帝王,或是他們繼續保持這樣的狀態。

  齊晦道:「待慕家呈上新的皇城建造草圖,新的皇宮有多少宮殿多少間屋子,需要多少宮女內侍,就會有具體的數目,你再行減少這裡的人手,慢慢來便是。」

  此時小船已隨波悠悠飄回岸邊,說完那麼多的事,湘湘嘆了一聲:「從前在冷宮,每天給你做熱飯熱菜,日子就過下去了,在王府也不外乎如此,可是進了皇宮……」湘湘朝齊晦伸出手,「咱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

  上岸後,湘湘覺得身子還在晃悠,但齊晦心裡已在想另一件事,認真地說:「撿日不如撞日,我們走一趟明德殿。」

  「去見皇帝?」

  「他可能會熬不過夏天,回來後我一直沒去見過他。」

  湘湘搖頭:「你自己去吧,我不想見他,之前你們在邊境,我若見他也隔著屏風,可其實和他說話,我都覺得噁心。」

  齊晦道:「我是想,有些話要不要聽他說後,轉告給靜姝?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他,我們已經決定等他死後直接繼位,放棄禪位一說,皇室的人不足畏懼。所以這之後他不論生死,都和我們不相干了。你若願意,只在門外等著,不必進去。」

  ☆、295殊途

  久違的明德殿,湘湘站在門前,略覺恍惚,但有齊晦握著她的手並肩而行,之後的每一步路都走得很踏實。如今朝會早已不在這裡舉行,明德殿的大門幾乎不會打開,不知是宮人偷懶,還是太過冷清,昔日繁華富貴的殿堂,落得幾分淒涼。

  寢殿門前,幾個太監伏地相迎,主動說起皇帝的近況,而此刻他才吃了藥,正靠在躺椅上乘涼。天熱了,臥床太久捂得一身痱子,所以早早就在屋子裡放了冬日貯藏在地窖下的冰塊,現在宮裡的人越來越少,昔年藏下的冰,今年怕是怎麼用也用不完。

  他們絮絮叨叨地說很多話,齊晦已不耐煩聽,吩咐他們搬來一張椅子讓湘湘坐在窗下,湘湘固執地搖頭:「我站著就好。」

  齊晦頷首,留下他的人守在湘湘身旁,便闊步進門去。那殿門半開,能聞到嗆人的氣息,各種草藥的氣息混合著,或吃的或抹的,湘湘想起內侍們方才的話,知道皇帝雖然病入膏肓,可十分顧惜性命,到最後的時候,反而比從前都更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齊晦很快習慣了這種氣味,這幾個月下來,軍營里也到處如此,只是將士們是為了國家百姓拋灑熱血,而躺椅上那個人,不過是白白斷了手腳。他走近皇帝,微微欠身:「參見皇上。」

  齊旭本在閉目養神,聽見腳步聲也以為是太監,這明德殿早就沒有人來了,縱然他心裡有等待的人,也不敢想,齊晦真的會來。畢竟大軍回京數日之久,他本該在第一時到明德殿來,但他沒有來。

  「朕以為,你不會再來。」皇帝緩緩睜開雙眼,吃力地扭過頭,道,「能不能站過來一些,朕扭著脖子很辛苦。」

  齊晦往窗下一站,陽光照在他的側面,一半身子和臉都在陰影中,反而顯得陽光下那另一半,分外清明。齊晦雖然中了弓弩一路養傷歸來,可也比從前顯得壯實,二十郎當的人,再一次長高了一些,越發頎長威武,略嫌粗糲的肌膚被風沙烈日染成麥色,是沙場留下的印跡,那炯炯有神的雙眸,仿佛能看透整個天下。

  反觀躺椅上的男人,面色蒼白皮膚細膩,雙眼迷茫空洞,身體如棉帛般癱軟,這樣的人,縱然擁有天下,也註定扛不起天下的重擔。可造成這一切,並非齊晦故意弄傷他的錯,他四肢健全的時候,與現在也並無太大差別。

  「皇上既然想見臣弟,為何不派人宣旨?」齊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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