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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榮凝視著他,漸漸也收了笑意,道:“萬歲,臣妾要說的,就是這事。臣妾請萬歲三思,務必收回成命。”

  趙琚臉色微變,哼了聲,不快地道:“朕先前聽到你要我過來,便已經猜到了你的意圖。也是,倘若不是為了這個,如今你又怎肯放□段相請?果然如此。既這樣,無話可說,朕先走了。”說罷轉身要去。

  “萬歲!”

  他身後的蕭榮忽然叫了一句,趙琚略一猶豫,轉過頭去,見蕭榮盯著自己,神色嚴肅。

  “萬歲,你心裡在想什麼,臣妾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在這樣的時刻,身為皇帝,你當做的,應是千方百計賑救災民以度過難關,如此才真正安撫民心。你卻偏偏要用這種手段!萬歲你自己也當清楚,國庫本就不見寬裕,賑災處處需用錢糧,你再發起這樣一場戰爭,即便最後贏了,大楚只怕也要大傷元氣,從此後患無窮。這分明就是本末倒置。”

  “朕一直有在賑災!災自然要賑,仗也必須要打!”趙琚斬釘截鐵道。忽然唇角勾了下,道,“你之所以阻攔朕,是怕這場戰爭會把國庫掏空,最後留給你兒子一個空架子吧?你放心,朕身體還好得很,短時間內,還不至於死去。朕如今虧空了多少,往後就會補回多少,絕不會叫你們難做!往後,朕會考慮加一條規矩,”他頓了下,冷冷道,“後宮不得gān政。包括皇后。”

  蕭榮聽著這樣的話從他的口中出來,凝視著他。

  這麼久以來,無數個日日夜夜,只有這個晚上,從她親手點燃那一塊薰香開始,她便抑制不住那種眼中想要流淚的衝動。

  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眨了下眼睛。終於幽幽地笑了起來。

  “萬歲,臣妾知道,你一直無法釋懷你這帝位是如何得來的。你太在意世人毀謗。所以你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你雖是君王,卻沒有與這個位子相匹的胸襟與氣度。這位子,高高在上。坐在上面的人,自稱孤家寡人。你也是。你做決定了,這世上無人能更改,包括我。你出了這個地方,以後,倘若恨我,儘管可以恨我。倘若不想再見我,可以永不再相見。自然,倘若你還願意聽我說話的話,我也會樂意繼續說給你聽的,說到我再也說不動為止……”

  “我的話說完了。萬歲,你可以走了。”

  最後,她平靜地望著他,這樣說道。

  趙琚眯著眼看她。似乎想要弄明白她最後那幾句話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但是她已經轉過了身去,自顧到了那架香爐前,低頭繼續用火鉗撥弄著裡頭的香料和余灰,目光專注,動作不緊,也不慢。

  趙琚最後看她一眼,轉身而去。

  跨出她宮門的那一刻,他竟然qíng不自禁生出了想要回頭再看一眼的衝動。但是心裡清楚,她是不會出現在他視線里的。

  就像她方才說的那樣,人一直在變。他是,她也是。錯過了,只會漸行漸遠。

  這一輩子,他和他的結髮妻子,恐怕再也回不去過去的舊日時光了。

  他終於沒有回頭,加快腳步離去。

  ~~

  屋子裡頭,安俊用托盤捧了熬好的藥,送了上來,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趁熱喝了吧。”

  蕭榮看了眼那碗藥,端了過來。忽然一翻手,黑褐色的藥汁汩汩倒入了香爐。汁水澆裹了原本燃得正紅的香塊,水火劇烈廝殺發出的噗嗤聲不絕於耳,滾滾白煙從爐里猛地沖了出來,安俊立刻聞到了一股帶了焦香的奇異味道。

  他驚詫地望著蕭榮,不解地道:“娘娘,你這是……”

  “用不著喝了。也收了爐吧!這味道,熏得我怪難受的,虧他還能忍這麼久。”

  蕭榮笑了下。笑意里分明帶了絲慘澹。但是聲音卻非常清晰,清晰而堅定。

  ☆、120第一二零回

  安貴妃自皇帝離去後,便有些心神不寧。等了許久,仍未見他回,終於按捺不住,喚了身邊的人過來,低聲吩咐道:“去看下,萬歲是不是被留在那邊了……”話沒說完,忽然聽見外頭起了宮人迎駕的話聲,心頭一松,目中露出喜色,飛快迎了出去。

  趙琚隨意吃了幾口安貴妃親手餵的點心後,便歇了下去。他躺在身下那張柔軟而舒適的chuáng榻之上時,整個人還是深深陷入一種難言的疲累和沮喪qíng緒之中。

  從去年開始,他的這個國家便開始陷入無止境的天災之中。地震、洪水、雹災、風災,以及隨之而生的各種民間流言,接二連三,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應對到了現在,他深覺左支右絀,焦頭爛額。

  他是皇帝,孤家寡人。到了現在,他也真的深切體會到了這種身在高位的孤寡滋味——他曾經善解人意的結髮妻子蕭榮,不知何時起,與他開始相對兩無言,他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她那裡,她也再不會對他示好。他唯一的一個成年兒子,在他面前除了疏遠,就是沉默。而當年隨他一道出生入死打天下的那些舊日臣子們,走的走,死的死,剩下的人里,即便是曾被他視為自己左右手、甚至如同兄弟般的徐若麟,在他的身上,如今也再找不到當年那種可以叫他安心的信任之感了。

  到底是他變了,還是他們變了?他不是沒有反省過。但是這種短暫的反省,卻遠遠敵不過來自他內心的焦慮和惶恐。焦慮和惶恐漸生疑心。而這種疑心,因為他那久治不愈的暗疾而被無限地放大,直到他深陷其中,再也無法自拔。

  他閉著眼睛,極力想把方才他與蕭榮對話的qíng景從腦海里抹去,卻是揮之不去。他有些煩躁起來。漸漸地,心頭忽然像是燃起了一點火。這火點越來越大,很快蔓延至他全身。他開始口gān舌燥,全身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沸騰激dàng,周身變得滾燙。

  咚,咚……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腦額處仿佛也有一把細錘,在有韻律地一下下鑿刻著他。

  自控力仿佛退cháo時的海汐,在迅速地離他而去。他猛地睜開眼睛,盯著正挨靠他身側的女人。

  “你方才,給我吃了什麼?!”

  他喘著粗氣,問道。

  安貴妃自然覺察到了他的異樣。

  -

  她是女人,知道來自男人的這種目光是什麼意味。她很驚訝,以致於忘記回答他的問話。她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過皇帝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了。這種驚訝很快就被喜悅取代。她幾乎連想都沒想,溫潤如羊脂玉般的一具軀體便貼到了他的懷中。

  “萬歲……臣妾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熱qíng如火地緊緊抱著他,綿若無骨的手撫握住他已然bào漲的龍根,柔軟的唇貼靠到他耳邊,呢喃著低聲說道。

  嘶啦一聲,她身上的輕羅小衣被他一把扯裂。皇帝的雙目因了充血而赤紅,粗bào地將她壓在了身下……

  ~~

  “啊——”

  子夜,萬籟無聲,chūn華殿裡忽然傳出一聲女子的悚然尖叫之聲。這聲音戛然而止,餘音卻在皇宮的重重殿宇間回dàng,經久不息,立刻打破了籠罩著這沉沉暗夜的幽深與寂闃。

  這辰點,坤寧宮裡燈火仍舊亮著。蕭榮也未就寢。她正低頭在做一件男人的內衫。月白的綢料在燈火下閃著冷冷的光澤。安俊驚慌失措地闖入,報給她chūn華殿裡的消息時,她連睫毛都沒眨動,只是不緊不慢地收了袖口的最後一針,然後站了起來,道:“召太醫。”

  chūn華殿裡,此刻正亂成一團。趙琚臉龐赤紅,紅得如同皮膚下的血管盡數爆裂,狀極可怖。他一動不動,赤身仰面臥於榻上。腰間下腹處雖被一角被衾覆住,卻也仍遮掩不住他依舊崢嶸的體態。安貴妃鬢髮散亂,衣衫不整,正跪在chuáng榻邊的地上哀哀痛哭——這樣的qíng景,一望便知當時發生了什麼。聞訊匆忙趕來的當值太醫見狀,心咯噔一跳,知道大事不妙了。

  聽到身後傳來皇后至的喝道聲時,安貴妃整個人如同置身於冰窟,抖得更是厲害。她終於勉qiáng轉過身去,顫著聲辯道:“娘娘——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萬歲他忽然……忽然大叫一聲,就這樣一動不動了……我什麼都沒做,真的什麼都沒做……你一定要相信我……”

  蕭榮的目光輕飄飄掠過她那張褪盡了血色的臉龐,落到榻上的趙琚身上,凝視他片刻後,開口問太醫:“萬歲如何了?”

  太醫已經檢查過皇帝的眼舌脈細,愈發證實了自己起先的推斷,卻不敢直言,後背汗出如漿,顫聲道:“臣不敢妄下斷言,還是請太醫院諸多院士齊診才最妥當。”

  “准。”

  蕭榮淡淡道。

  ~~

  這個時候,徐若麟已經出宮了。

  上半夜時,他收到初念的信後,立刻派人出去探查,收到回報後,臨時改了決定,先回了家,把得知的消息告訴了初念。

  她的猜測應該沒錯。沈廷文在年初被重新起用派至西南一直未回,原本一直留在XX樓的阿扣,半個月前忽然不知去向。徐邦瑞和蟲哥兒的事,極有可能與她脫不了gān系。

  “無論如何,人先要找回來。等下我便去和父親商議下。”徐若麟看了眼初念,見她滿臉倦容,送她到chuáng上躺了下去,彎腰替她脫鞋,安慰道:“這些天你辛苦了。照顧孩子,還要照管家裡的事。再過一個時辰,又要起來守靈。趁這會兒空,睡一會兒吧。”

  徐若麟替初念蓋了被,正要轉身離去,右手忽然被她拉住,聽她道:“你不要走。陪我睡一會兒。”

  自從回了金陵,這半個月來,夫妻二人各自忙碌,幾乎沒一道睡過個安生的囫圇覺兒。徐若麟望向她,對上她凝望著自己的目光,頓時明白了。她並不是真的要他陪,而是想留下他,讓他也暫時歇息一下。

  等著他的事還很多。但是想到很快就要與她分離,而下次再見,不知將會是何時了……他微嘆口氣,順了她的手,和衣跟著躺到了她外側,抱住了她,低聲道:“我聽你的。你睡吧。”

  初念一笑,閉上了眼,貼靠在他懷裡。兩人沒再說話,內室里一片安謐。

  徐若麟闔目片刻,很快便覺到了一絲睏乏之意。正朦朧之時,忽然聽到門口有急促腳步聲傳來,一個激靈,剛睜開眼,便聽到隨之而來的一陣拍門聲。

  初念也被這忽然而起的拍門聲驚醒,揉了下眼睛,驚疑不定地望著丈夫。

  就連她也聽得出來,這拍門聲裡帶了絲惶急之意,仿佛出了什麼大事,而且是不好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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