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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只是表面,你不知道,如今qíng況早又有了變動。北宂皇帝年邁,尤烈是他幼子,他早有心將皇位傳給他。大皇子對此早心懷不滿。此人野心不在尤烈之下,只是從前一直被尤烈所制而已。尤烈一死,他便暗中行動,半個月時,就早兩國使者還在邊境為各自利益吵得不可開jiāo時,他在國都bī宮成功,已經攬了皇權,下的第一道令便是中止和談,召回了北宂使者。”

  “這個消息,數日前已經急遞到了內閣,”徐若麟道,“朝廷之中,元康朝可用之將本就平平,否則也不會這麼快便敗退。嘉庚亂後,更是寥落。放眼滿朝,能夠對抗北宂之人,便只剩下我。所以只要北宂還在,皇帝他便絕不會對我下手。”

  初念怔怔望著他,“這些,你是一早就都想好了的嗎?”

  徐若麟將她收到懷裡道:“嬌嬌,我如今不是孤身一人,有了你和孩子們,做事自然也要考慮退路。方熙載一黨,一定要除,否則皇后與太子永無寧日。只是這樣一來,我捲入其中,勢必要被皇帝遷怒,甚至忌憚。倘若我沒有絲毫與他談判的資本,等著我的下場,你也知道。所以我必須有所考慮。北宂對於之前的那場戰事,極其看重,幾乎可謂傾巢而出,兵分兩路。一支由尤烈王所率,另只軍力稍弱些的,由大皇子統領。我排兵布陣時,著重對付尤烈王,與大皇子幾乎沒什么正面劇烈衝突,到了最後,大局定時,更未對他所統的那支兵馬趕盡殺絕。此外我還做了一件事。尤烈王的頭顱,我並未照咱們大楚軍中的慣例割了帶回以證軍功,而是派人用快馬,以最快的速度,投給了大皇子……”

  見她眼睛越睜越大,徐若麟淡淡一笑,“你方才說的其實也沒錯。北宂如今的局面,正是我先前希望看到的。對大楚極具威脅的尤烈王被我除了。但是北宂執掌權力之人對大楚的威脅卻還在……”

  “這是養寇自重啊……”

  初念喃喃地道。

  徐若麟呵呵笑了起來。

  “聰明!”

  他贊了她一聲,隨即嘆了口氣,“我也不願這樣。身為大楚之將,於國於民,又豈會願意做這樣的事?只是身不由己罷了。你當知道蕭皇后的父親。當年他統領家族親軍,數十年征戰沙場,無論對東南倭寇還是東北赤麻人,都力求盡數殲滅。也是打了與北宂的最後一戰,打得當時的北宂元氣大傷,短期內絕難恢復,便如此刻一樣主動求和。順宗以為從此北患可平,便將他閒置,過後沒兩年,更傳來了他墜馬意外而亡的消息,從此蕭家親軍被連根拔掉。前車之鑑,我不得不防。”

  初念伸手緊緊抱住他寬厚的胸膛,“可是……這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總有一天,皇帝會無法忍受的。”

  徐若麟凝視著她,目中滿是愛憐之色。他深深地親吻了她,直到她開始呼吸急促,這才分開了唇,他沙啞著聲,在她耳畔低聲道:“傻孩子……再過個幾年,qíng況如何還未定。再說了,就算比如今正糟糕,咱們還有一計。孫子兵法裡,最厲害的一招是什麼,你知道嗎?”

  初念茫然搖頭,“什麼?”

  他一笑,伸手捏了下她鼻子,“走為上!”

  “萬歲此人,脾xing我還是知道幾分的。他極重臉面,看重旁人對自己的看法。心中就算再恨人,只要別被bī到份上,面上也不會隨意表現出來。倘若真到了那一天,他有了可以取代我之人,咱們也早謀好了退路。我客客氣氣和他告別,料想他也不會為難我的。”

  初念出神片刻,忽然一驚,慌忙抓住他胳膊,“你說,倘若你去了北方,皇帝會不會要我帶了孩子留在京中為質?”

  “他自然想。只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你們的。我和他的關係,還未壞到這種程度。”他見她似乎還要說話,一個翻身便壓了上去,低頭堵住她嘴,含含糊糊道,“你別多想了,我怕你小腦瓜想疼了又要嚷。一切有為夫在……唔……咱們已經說了好多話了……還是先繼續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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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皇帝陛下龍體恢復康健,停了幾日的朝會終於重開。

  這一天的朝會,註定非同尋常。先前數日在眾人口中私下議論猜測的幾件事,一一得以證實了。

  其一,失蹤了數月,眾人原本以為凶多吉少的徐若麟,果然如這幾日暗傳的那樣,已經安然回來了。先前等在側殿之時,對於圍攏過來寒暄,紛紛表示欣喜與關切之意的的眾人,他一律以笑容回應。如今他就立武官列首,神qíng自若地等著皇帝的現身。

  其二,這件事比徐若麟安然回來還要叫人震動。方熙載,原本的皇帝近臣,這個在內閣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在憑空消失了數日之後,今日仍舊沒有現身。然後,當神色yīn暗的皇帝現身,坐在金鑾寶座之上,接受臣子的朝拜之後,執事太監發布的第一道聖命,便叫殿中之人目瞪口呆。

  聖命說,方熙載勾結外患,意yù對征北經略徐若麟行不軌,通敵叛國之舉已得查證,證據確鑿。láng子野心,實不可忍。本當受酷烈極刑。唯當今萬歲念其舊日隨駕之功,不忍刑之,故奪一切封爵祿位,准其飲鴆得留全屍之自請。首凶既伏罪,相關牽連之從犯,待查證後,各得其懲,以儆效尤。望餘下群臣誡之慎之,行忠君報國之事,等等等等。

  太監拖長聲調,還沒念完這段話,大殿裡的人在一片死寂後,顧不得座上面無表qíng的皇帝,qíng緒忽然便似炸開了鍋。平日和方熙載對立的,紛紛面露驚喜激奮之色,平日依附他的,此刻均面如土色,紛紛低頭縮背,只有幾隻老狐狸,諸如廖其昌、司彰化之流,面露短暫的驚詫之色後,看了眼始終平靜的徐若麟,便不動聲色了。

  待這陣子騷亂終於過去了,執事太監看了眼仍舊面無表qíng的皇帝,望向徐若麟,轉為笑,道:“徐若麟上前聽封。”

  徐若麟在左右兩列大臣的注視之下,出列下跪。

  執事太監繼續,云:御北有功,擢定遠侯,賜金三百兩,銀二千兩,鈔三千錠,文綺、綾及金盔金鞍名馬各數目。

  徐家本就是公爵門第,如今再封一侯爵,一門出雙爵,這樣的榮華,令人側目。

  太監報完,徐若麟在眾人欣羨目光之中叩謝皇恩。皇帝略微點頭,面上現出一絲笑,起身退朝。

  皇帝走後,眾多大臣仍留在大殿裡不走。方熙載之事,實在太過驚悚。既然與徐若麟有關,自然紛紛圍過來,一番恭喜過後,便拐著彎地探聽內qíng。不管旁人問什麼,如何發問,徐若麟統統一問三不知,擺脫了眾人之後,到了御書房外,請求面聖。

  崔鶴很快便帶出聖意,命其入內。徐若麟進去,見趙琚正坐在老位置上,與方才面對群臣時的冷硬表qíng截然不同,面上帶笑,他依禮節拜見時,他疾步而來,雙手將他扶起。

  徐若麟再次謝恩,說自己不敢居功得此厚賞,誠惶誠恐。趙琚搖頭笑道:“子翔何須如此自謙?此次北方戰事大捷,你居功至偉,如此封賞,乃是你該當所得。”

  徐若麟再次謝恩,得了平身。趙琚坐了回去,開始饒有興趣地問了些他在關外與尤烈王纏鬥經過,徐若麟一一道來。君臣二人談笑風生,只是誰也絲毫未提及方熙載之事。末了,趙琚掌心輕擊桌案,嘆息道:“子翔,朕原本以為,經前次一戰,從此北患可平,你也好安心留於朝中,一來,朕需能臣輔佐,二來,你也正好行你太傅之責,代朕好生教導太子,只是沒想到數日前,朕又得知消息,北宂朝中竟生劇變,皇位更替,極其囂張,遍發檄文,稱要復仇雪恥。往後只怕……”

  他搖頭不止。徐若麟便鄭重道:“臣愚鈍,朝堂之事,自有真正能臣為萬歲分憂。臣身為武將,唯一可做之事,不過就是憑了幾分血氣之勇,披掛戰袍上陣殺敵,此乃天職。萬歲倘若信得過臣,臣願再次領命北上常駐,以防北蠻再次生事。至於太傅一職,不過是與太子幼時偶然投緣,承蒙萬歲念舊,這才忝獲此殊榮。臣文不及翰林院諸多學士,武亦無可再傳太子,至於治國安邦之策,萬歲更是太子之良師。懇請萬歲削此榮銜,臣愧不敢當。”

  趙琚哂笑道:“子翔何必如何過謙?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此萬萬不可。”沉吟片刻,像是終於下了決心,道:“子翔有如此忠君之心,朕甚慰。只是你剛回家沒幾日,難得享受天倫,朕也不忍這麼快便又叫你們一家分離。北邊如今暫時還算安定,北宂也只不過叫囂幾句而已。朕放你些日子,過些時候再準備動身也不遲。”

  徐若麟順勢下拜。趙琚驚詫道:“子翔這是何意?”

  徐若麟道:“臣下決心赴北之時,便想著一個不qíng之請。原本還心存顧慮,不敢向萬歲提及。方才聽了萬歲言語,臣感動於萬歲對臣的體諒,索xing便厚顏相求,盼萬歲首肯。”

  趙琚一怔,不等他開口,徐若麟立刻又道:“誠如萬歲所言,臣與內子成婚以來,聚少離多。此次歸京,幼子已六七月大,臣卻才見他第一面。他見到臣,亦茫然如見陌生之人。臣抱他時,他竟驚懼,泣而以手推抵。臣心中十分難過。父母子女,上天既叫生而一家,便當親近,如此才不會冷了一體相承之血脈。此次北上,臣預計難以短時凱旋,不yù與妻兒再次分離。全是出於私心,臣大膽求告,懇請萬歲准許臣攜帶家眷一道北上。”

  武將被派駐在外,確實極少有攜帶家眷的先例。之所以這樣,一是怕引起下面官兵不滿,二來,也和將領本身的意識有關。大凡為人臣者,總希望給皇帝留下一個甘為君王之事捨棄小家的大公印象。而且,在趙琚的潛意識裡,多多少少,確實也有些效仿當年自己妻子被扣在京為質的意思。只是萬萬沒想到,徐若麟竟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愣了片刻,也不好一口拒絕,猶豫著道:“這……恐怕有些不妥……”

  徐若麟鄭重道:“萬歲,臣別無所求,此唯一心愿,求萬歲恩准。萬歲放心,到時臣會將家眷安置於燕京,遠離軍營,絕不會落人口實。”

  趙琚還在猶豫,徐若麟已經微微一笑,慢慢道:“莫非萬歲信不過臣?”

  趙琚一驚,猛地看向徐若麟。見他望著自己,神qíng依舊恭敬帶笑,目光卻炯炯,絲毫沒有避退自己的意思。剎那間腦海里閃過無數念頭,立即哈哈大笑,上前再次扶起徐若麟,道:“子翔何出此言?朕與你十數年相jiāo,撇去君臣禮節,早視你為手足兄弟,何來信不過之說?”他嘆息了一聲,仿佛陷入了回憶,“你方才那一番話,倒是叫朕想起了當年之事。當年倘若不是被迫無奈,朕又豈會舍下妻兒,讓他們留在京中獨居多年?至今心中仍是倍覺遺憾……”他拍了拍徐若麟的肩,點頭道,“無qíng未必真豪傑,朕感念於愛卿的一番坦誠,有何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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