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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雲摸摸他的臉,又抱著他放到一旁的榻子上。

  「和姨姨一起坐一會兒。」

  「嗯。」

  易哥兒安安靜靜地坐在朝雲身邊,什麼都不做,就只是乖乖地坐著,看著朝雲。

  朝雲看著他的模樣,總覺得他也想看她手上的書。

  於是她便從懶架兒上拿來了一本詩集,是畢家送過來的首印本,遞給易哥兒。

  「喏。」朝雲朝著易哥兒笑笑。

  易哥兒搖搖頭,並不接下,反而說:「姨姨,餓,餓。」

  「餓了?」

  朝雲在屋子裡看了一圈,沒看到什麼能給許易吃的東西。

  她也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孩兒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她甚至不知道他如今還吃不吃奶。這是她頭一回聽易哥兒說自己餓了,甚至有點奇怪:這麼點大的孩子,居然會說「餓」這個字麼?

  從前在宮裡時,她曾見過餓了的福康公主。那時的公主和現在的易哥兒也差不多大呀,可公主餓了,就只是抱著人哭。

  她還以為小孩兒都不會知道什麼是「餓」的。

  「你是不是想吃了?」朝雲問。

  許易啃起了他自己的手。

  好吧,那就應該是真餓了。朝雲向易哥兒伸出了手,易哥兒便輕輕握住。

  「來,姨姨帶你去廚房找點吃的。」

  朝雲也是心大,易哥兒餓了,不是去叫他的乳母,而是拉著他的手讓他跳下了榻子,再挺著肚子牽著他,走出了屋子。

  庭院裡,羌笛正在灑掃呢,瞧見朝雲出來,忙上前來攙扶。

  朝雲擺擺手:「不用。」

  不過是懷個孩子罷了,又不是斷了腿。

  韓婆婆看見了,還是不放心,讓羌笛跟著朝雲。無論姐兒去哪裡,都要緊緊跟著她。

  朝雲本也沒有去別的地方的打算。

  朝煙還派人守在這院子的門口呢,一直都沒讓她出院子過,生怕她又拿著長鉞衝出去。

  朝雲一手扶腰,一手牽著易哥兒,繞過了長廊,走到了後罩房邊的小廚房。

  許家的院子都寬敞,朝雲這間院子在她來前都是空置的,只有偶爾有來客小住一陣。朝雲住進來九個多月了,也並沒有整個院子走遍過。

  她知道後罩房邊上專修了個小廚房,可也只是知道罷了,一次都沒有來過。路勉勉強強找到了,走入廚房一看,一個人影都沒有。

  羌笛在她身後,問道:「姐兒在找什麼呢?」

  朝雲道:「弄點吃食,易哥兒餓了。」

  易哥兒聽見自己的名字,笑著抬頭看向姨姨。

  羌笛便笑了:「姐兒,此時不是做飯的時辰,小廚房自然是空著的。要是您想吃什麼,我就去大廚房找人做去。不過易哥兒還小呢,他要用的吃食和姐兒可不能一樣。要不,我去把易哥兒的乳母叫來?」

  易哥兒跑到朝雲的院子裡來,乳母當然是跟著過來的。

  但易哥兒方才進了朝雲的房間,乳母便到倒座房裡去小坐了。

  朝雲低頭看了眼手裡牽著的易哥兒,想著孩子都餓了,也不能一直餓著他。

  「行,你去叫乳母吧。」

  羌笛笑著「誒」了一聲,快步走了開去。

  「易哥兒,咱們也慢慢走回去。」

  朝雲輕輕搖了搖易哥兒的手,易哥兒便傻傻地笑笑。

  路過後罩房,聽見裡頭有在休憩的下人們的說話聲。

  聽聲音也聽不出究竟是誰,大抵是許家原來的下人。朝雲住進來後,撥過來做做粗使的。

  伺候朝雲是件省力的事,朝雲從早到晚都出不了幾趟屋子,吃喝也不怎麼挑剔講究。只要把灑掃洗衣的一點事兒做好了,他們照樣拿主家發的月錢。

  空閒的時候,就在後罩房裡湊到一塊兒,聊天說地。

  「唉…真是,敗得可慘了!」一個老婦的聲音從屋中傳出,落入朝雲的耳朵里。

  很快,另一個人跟著說道:「聽說死了十幾個大將,反正只要去了的,似乎都死在那裡了。」

  大將?她們說的是西北的戰事麼?

  自從雪滿啞了之後,沒有人能再去街巷裡幫朝雲打聽前線戰事。她又有著身孕,朝煙交代過她身邊近前伺候的人,說是不准說那些事給她聽。

  故而到了如今,朝雲也不知道宋夏之間又發生了一場血戰。

  在這裡聽到那些粗使們談論,她不禁停下了腳步,駐足且聽。

  「那到底是輸了還是贏了啊?渭州保下來了沒呢?」

  「輸肯定是輸了嘛,還輸得那麼慘!」婦人一拍手,「聽說為保下渭州,連渭州的兵馬鈐轄都親自上陣了。那個鈐轄可有來頭,說是宮中的什麼押班呢!」

  「嚯喲!是個宦官!宦官打仗,那不是必敗無疑嘛!」又有婦人怒氣道,「那群閹人會打什麼仗,就是因為閹人打仗,所以這次才輸得那麼慘。」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老頭子從街上聽人講,說那個押班,就是從前監軍救延州的那個,姓孫還是姓張來著,挺會打仗的。可惜,這次也死在那裡了。」

  「死了?」

  「能不死嗎?此戰十六個大將,全死在那裡了呀。那個閹人又不是什麼神仙,自然也死了唄。」

  「彭」地一聲,門外似有什麼沉物倒地。

  緊接著,便聽見孩童的哭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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