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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沈清河忽然問。

  朱啟當然有聞到。

  血腥氣, 很撲鼻的血腥氣, 白日裡尚未有感覺,此時夜深人靜,竟濃郁到他腹內翻湧。

  可他不願還要順著沈清河,便故意強撐回答:「沒有。」

  沈清河笑笑,不語,指著午門的正前方道:「那便是三皇子及其同党家眷行刑之處,上至老翁下至孩童,無一人倖免,死後連個敢收屍的都沒有,屍體在此擺了一天一夜方被侍衛拖走,扔入亂葬崗,入了狗腹。而那時候九殿下在幹什麼呢?」

  沈清河說著,恍然大悟一聲:「哦對了,殿下因為娶了不喜歡的王妃,在朝陛下貴妃鬧彆扭。」

  朱啟臉有些發燙,一絲難堪從心頭湧出,使得他語氣一冷,沒好氣道:「你將我帶來這,就是為了用老三做例子警告我?」

  沈清河一笑:「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抬舉自己。三殿下心思縝密,若非五皇子出宗人府,如今冊封大典上站著的人可就不知道是誰了。同樣的,我也要提醒殿下一句,你的三哥可不是你的五哥,你可以試想,倘若如今拱衛司聽得是他的令,你此刻,還會有機會同我來此午門走上一遭嗎?」

  朱啟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風中月下,沈清河悠悠道:「我今日出來費這個功夫,不是警告你讓你安分守己,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人存活於世,一言一行皆需代價,你大可依舊依著你自己的性子想如何便如何,只不過既然做了,那麼代價來的那天就不要去抱怨,更不要質問老天為何待你不公,畢竟真正遭受不公的也不是你,是你的生身之母,以及將終身託付於你的無辜蘇家女兒。」

  朱啟心裡有輕微的震顫,他之前確實忽略了最壞的打算,他是被他的父皇寵著長大的,無論他的兄弟們下場如何血腥,他都始終覺得,自己是不一樣的,父皇是對他下不去手的。

  「殿下,不要總是想著往前跑了,停下腳步,去看看她們吧。」

  夜色涼薄,沈清河的聲音卻是始終溫和依舊:「人是不能眼裡只有自己的。」

  ……

  即將天亮時分,沈清河回到國公府。

  施喬兒一夜沒睡,聽到動靜隨手抓起件衣裳披著便去給他開門,迎來人先把那身輕氅去了,摸了摸相公的手感覺冰冰涼涼,便去給他斟了杯熱茶水,讓他捧著暖身,忙完這些才道:「老九那邊如何?」

  沈清河呷了口噴香撲鼻的茉莉茶,彎著眼睛道:「不必擔憂,他雖不計後果,卻也並非全然沒有腦子,只是從未有人與他明說過其中厲害,便總抱有僥倖心情。眼下他懂都懂了,再有什麼動作,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承得起那個代價。老五不與他計較,表面看是念他年輕不懂事,實際還是因為他的血統,他老九再是聚集一幫天兵天將呢,中原大地的老百姓們第一個見不得異域人當皇帝,更別說是得位不正的皇帝,他只要將這些想開,一切就都好說。」

  施喬兒聽完細品一番,不覺放下心,頗有些釋懷道:「反正我們能做的都做了,對他也算仁至義盡,剩下的全看他自己吧,活路擺在眼前,他若還是不知悔改去鑽那個死胡同,我們又能怎樣呢?只是可惜了蘇姑娘了,好生過日子的人,攤上那麼個傢伙。」

  沈清河恐她想到那些又懊惱,將茶盞一放起身抱她,嗓音軟和下來:「不說了不說了,我困得實在厲害,娘子陪我睡覺去。」

  另一邊,魏王府外。

  朱啟帶著一身酒氣戾氣喪氣回府,本以為這個時辰得親自叫門才能進去,結果離遠遠的,他就看到兩盞亮堂堂的大燈籠,燈籠下站著抹纖瘦的人影,雖然披了件厚實斗篷,卻仍像風一吹便能跑似的。

  蘇婉之素麵披髮,很明顯臥下以後又爬起來的,面色白得有些顯憔悴,琉璃似個人。

  「妾身恭迎殿下。」

  她頷首福身,說完這句便沒了其他話,也不問朱啟這一天去哪幹了什麼,不理她她也不生氣,抬腿進門她就跟上,像道安安靜靜的影子。

  朱啟心中失落宛若死水,遭人簇擁只覺得煩悶,皺眉對著周遭下人道:「滾。」

  蘇婉之見狀,使了記眼神命人都退下,自己挑燈默默跟著朱啟。

  看著朱啟略帶踉蹌的步子,她想近身扶一下又不敢,只好專心走好自己的路,省得被絆倒。

  可這雀蒙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蘇婉之走到暗處,只覺得腳下黑漆漆一片,往哪邁都看不真切,非要蹲下用燈籠照著才好,可那樣又顯然不是個法子。

  蘇婉之在心裡嘆了口氣,只好聽天由命,跟著前方那道背影走就是了,管路好不好。

  在她前面,朱啟腦海中灰濛濛混沌一片,憑著感覺往自己的書房中走,耳邊寂靜一片,唯有那道輕軟的腳步聲算明顯些。

  可走著走著,那道腳步聲不見了。

  他本沒有興趣回頭,可心偏在這時好奇犯癢,便裝作不經意地回頭瞥了眼。

  一眼望到他那王妃摔坐在鵝卵石小徑上,正在揉著腳腕,眉頭皺緊緊的,有些懊惱似的。

  「一定是故意的。」這是朱啟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

  假摔裝可憐,企圖引起自己的憐惜,好拉進二人間的距離,達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定是這樣的,他都在宮中看過多少女人對父皇用過這招了,他才不會上當呢,除非他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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