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程榆禮將手機輕輕反扣,爾後抬手捂住眼,指縫之間無聲地溢出滾燙液體。

  從鼻樑滾落的眼淚,砸在手腕上,灼痛纖薄的筋脈,一滴一滴,墜落進暗無天日的苦海,一片一片,凝聚成追悔莫及的悲痛。

  -

  秦見月最近過得前所未有的快意。

  平城是一座水鄉城市,湖光山色,碧波潺潺。秦見月住在一處水弄堂旁邊的客棧,她進修的戲校在偏遠郊區,這一片景點未經開發,沒有那麼多古鎮遊客,有種世外桃源的優美清淨。

  她參與的這次學習活動相當於一個集訓項目,由平城戲校和市劇團聯合培養一批學生,授課地點臨近戲曲傳承中心。在充實的上課時間之外,她忙碌於小朋友的教學。

  至於為什麼她住在客棧,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秦見月帶的學生是一個十歲小女孩,名叫嚴曉蝶,她的父親叫嚴蘇遇,是一名單親爸爸。單親的緣由,秦見月沒立場過問。她也沒那麼好奇,不過覺得嚴蘇遇才三十出頭的年紀,暗暗揣測嚴曉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後來相處融洽自如下來,嚴蘇遇自然而然向見月坦白,曉蝶其實是他領養的。

  這個嚴蘇遇是個手藝人,製作一些陶陶罐罐,頗有韜光養晦的隱士風範。在平城,這類手藝很吃香,吃香到讓他成功地經營起了一家客棧。

  秦見月在郊區租房不便,嚴蘇遇便大方地邀請她來客棧里住。他給她留出一間舒適的單間,也能保證安全,秦見月起初認為不合適,但嚴蘇遇從容地笑說:「沒事,我們可以在小孩的學費上講講價。」

  他春風化雨的柔和,讓她有了很合理的下榻的理由。

  客棧叫做「觀風園」,打造精美,格局像是正統的皇家園林。

  她說:「觀風園?風要怎麼觀?」

  「風也有形態。」嚴蘇遇一邊說道,一邊拋出一張紙巾,被一陣不輕不重的西風掃過,一瞬間纖柔疊起,又飄然落地,他說,「看見了嗎?現在是這樣的。」

  秦見月那時看著他扔紙,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起了程榆禮。

  秦見月不喜歡單眼皮的男人,所以在她的審美里,嚴蘇遇不算帥哥。

  他們的長相千差萬別,但骨子裡有那樣一點東西是共通的。

  只不過嚴蘇遇有遊刃有餘的經商經驗,生意人,他的瀟灑氣性能把笑臉逢迎演變得不那麼討人厭。他的輕柔是對任何人。

  程榆禮在第一眼看上去,只有如孤鶴般的高雅,加上他本性里的淡漠隨性,即便在笑,也常常顯得拒人於千里之外。

  如果說嚴蘇遇是鶯歌燕舞花園裡的春風,程榆禮就是天寒地凍薄冰上的日光。

  都是暖,又不盡相同。

  觀風園人流量不大不小,常來常往都是些清新脫俗的雅客,走過通往臥室的亭台樓閣,能夠看到底下水流汨汨,和漂浮在水面表層的藻荇。

  秋季微涼,秦見月收緊了大衣,心情頗好地哼起了曲子。

  她選擇在平城戲校進修的原因還有一個,在招生GG上看到了她很嚮往的師資團隊,雖然是崑曲和黃梅戲的老師,但總體來說戲曲都是一脈相承。京劇有京劇的磅礴,崑曲有崑曲的柔婉細膩。不喜歡崑曲的人總說,看慣了將相王侯、男歡女愛,覺得這些調調沒意思。然而能世世代代這樣唱下來,一定是上乘佳作,是耐聽的。戲曲也是靠這樣的內在形式支撐著,才多給它添一份人文的美。

  情情愛愛也是重要的。

  胡思亂想著,就邁進客棧的大廳。

  秦見月見四下沒人,她去身高體重計上稱了一下。

  「秦老師回來啦!」嚷嚷的人是在等著她講課的嚴曉蝶,她正趴在客棧大廳的前台做功課,探出一隻腦袋來看秦見月。

  沒有想到,這機器會自動出聲,機械的女聲傳出來:

  身高162.5cm

  體重47.5kg

  「好瘦。」嚴蘇遇捧著一杯茶,倚在櫃前看著她笑。

  秦見月羞恥地捂住顯示屏:「不要看啦。」

  他很抱歉說:「不好意思,聽到了聲音。」

  「我已經長胖很多了,真的瘦嗎?」

  「我說真的,很勻稱。你離婚前應該沒有現在漂亮。」禮尚往來,見月和他提過自己的一些事,嚴蘇遇還真是一個坦率的人。說得秦見月神色變得幾許微妙。

  她轉移話題說:「對了嚴老師,我忘記跟你說了,我那個房間的燈壞掉了,你要不要請人來修一下?」

  「燈?」嚴蘇遇略一挑眉,說,「你帶我去看一下吧。」

  「好。」

  年久失修的是一盞吊燈,復古的灰白色燈罩,被嚴蘇遇抬手輕鬆卸下。看來也是個修理能手,秦見月不由唇角輕勾,看著男人寬闊的肩與平直的背,笑意又在看似靜止的時間裡慢慢變酸。

  「你坐一下吧,站在這裡看著我有壓力。」

  秦見月失笑,而後聽話地坐到一旁去,百無聊賴地玩了會兒手機。

  很快,新的燈泡被擰上,還沒有亮起,室內一片漆黑,嚴蘇遇忽的笑了聲:「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秦見月愣了愣,也跟著笑了:「說到點子上了。」

  這通電的活兒確實是得用上數理化。

  說是坐在一邊,為了不給他壓力,秦見月還是忍不住悄悄抬眼望去。看得片刻失神。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