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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里克果然站在陰影里,戴著面具,抱著雙臂,冷眼看著她。

  莉齊不免有些氣惱,在外面待了三個月,他又戴上了面具,回到了黑暗中,有種功虧一簣的感覺。

  不過,她有信心再讓他出來。

  他正以一種冷靜、苛刻、審視的目光注視著她。

  自從那天,他們在街上當著所有人的面接吻以後,他就再沒有這樣看過她,現在卻再一次露出了這樣的眼神。

  她生氣的同時,又非常委屈:「經歷了那麼多事,你不會還懷疑我不愛你吧。」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聲音雖然古怪,話的內容卻挺合她的意:「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

  她真好哄,聽到這句話,氣一下子消了,走到他的面前,親了親他的下巴,抱怨說道:「那你生什麼氣呢。那些人在我眼裡,不過是一群玩伴——你離開之後,我無聊得要死,必須給自己找點兒事做。」

  他的神色卻沒有因此緩和一些。

  莉齊不喜歡他戴面具,揭下來,丟到了一邊。

  他下意識側了一下頭。

  她看見他的臉上新添了幾道傷痕,最兇險的一道傷痕,甚至險些貫穿他冷峻的金眼睛。

  現在的他看上去比之前還要恐怖兇狠,怪不得殖民軍要找薩滿驅逐他。她卻只覺得心疼。

  他似乎不想她細看那些傷痕,俯身想去拿面具。

  她直接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推到了沙發上,調亮了煤氣燈,在昏黃的燈光下,細細地觀察他的臉龐。

  他太久沒有被這樣坦率、關心的目光注視,整個人僵硬極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皺起眉頭。

  「……碰到了狼群。」

  「為什麼會有狼?」她很不解,「海島上也有狼嗎?」

  也許因為他離開前,她就經常這樣對他提一些無知的問題,然後認真地聽他解答,他僵冷的神情緩和了一些,像抱小孩子似的,把她抱到腿上,聲音低沉地說道:

  「狼的足跡遍布世界各地,不過它們十分謹慎,聞到人的氣息就會避開,獵人想要獵狼,都必須先祛除身上的氣味。我們碰到的那群狼,是殖民軍故意放進叢林裡的——起義軍的堡壘都設在深林里,他們攻不進來,就想了這個辦法。」

  那是一群大得出奇的灰狼,它們像狗一般訓練有素,卻保留了頂級掠食者的兇殘和野性。

  它們在叢林裡找不到食物——野豬都被殖民軍趕到了山下,圈養了起來;只能朝起義軍的堡壘進攻。

  狼群中的最大的一頭狼,足足有七十多公斤重,最小的那頭也有五十多公斤。起義軍在周圍放置了不少火盆,一直用槍聲恐嚇它們,卻還是沒能遏制住它們的進攻。

  當時,他雖然加入了起義軍,得到了他們的信任,卻始終沒能接近艾德勒。

  和他一樣,艾德勒只會在莉齊面前露出和藹的一面。

  在起義軍的眼裡,艾德勒是一個冷酷而精明的人物,槍法很準,與他不相上下,但艾德勒接受過專業而的軍事訓練,認識不少稀奇古怪的草藥,會使用的槍械與火炮也比他多一些。

  聽到狼叫聲,他意識到,狼群進攻,是一個接近艾德勒的完美時機。

  狼群在伺機進攻。

  他也在伺機。

  他本可以用繩索一下子套住頭狼的頭頸,但這麼做,儘管可以迅速擊退狼群,卻無法實現他的目的——取得艾德勒的信任。

  於是,他極其耐心地等待著,等狼群環繞堡壘,等起義軍陷入混亂,等艾德勒面臨危險。

  莉齊對他的評語相當中肯。他的確是一個天才、瘋子和野獸的混合體,這三樣特徵,少了任何一個,都做不出這樣極端的事情來——天才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境,瘋子的頭腦不會如此冷靜縝密,野獸不會壓抑攻擊的欲望。

  果然,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艾德勒後,對方把他當成了過命的好友。

  他是一個卑鄙無恥、工於心計的人,並不為此感到羞愧,只覺得鬆了一口氣,總算博得了莉齊父親的好感。

  戰爭枯燥而乏味。他基本上每一分每一秒鐘都在思念莉齊,回憶她身上每一個再細微不過的特徵。

  三個月的時間,對他來說,像是三年。

  對莉齊而言,離開他,等於離開了自由。

  對他來說,離開她,卻等於離開了一切——除了她,再沒有人會毫無顧忌地接近他,以看待普通人的目光看待他。

  不知是否太過想念她的緣故,他總覺得她就在身邊,如影隨形。

  有一次,他乾淨利落地折斷一個殖民軍士兵的頸骨後,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如果她看到了這一幕,她會怎麼想?

  有戰爭就會有死亡。他曾與戰爭、疾病和災難為伍,非常清楚在戰場上,鮮血和死亡不可避免。

  然而,在那一刻,他卻聽見了早已夭折的人性傳來復活的聲響。

  緊接著,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殺人後的恐怖。

  從那時起,能擊暈,他就不殺人。

  但他還是感到強烈的不安。莉齊只知道他參與過政治謀殺,幫國王處置過犯人,卻不知道他是怎麼處置的,她甚至不知道地下迷宮的酷刑室與湖底的機關……他幾乎向她坦白了一切,唯獨隱瞞了自己的冷酷、兇殘和狠毒。

  隨著人性的復活,他漸漸知道了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也知道了倘若莉齊看清他的真面目,是決不會繼續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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