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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啦啦……

  雨水淌在老人的臉上,與其額頭的血水、眼淚、鼻涕混作成桃紅色液體,糊得滿面都是。

  阿町、淺井……除初光以外的所有人,此時都止不住臉上的愕然。

  死到臨頭之時,狼狽地哭喊著求饒的人——他們也並非沒有見過。

  但這種人……多為實力和心智都極其差勁的弱者……

  像吉久這樣,明明也算是一方梟雄,卻毫無尊嚴地搖尾乞憐的人……他們倒是首次相見……

  「饒你的命?!」和阿町他們同樣也是面帶愕然的柴田,這時緩緩展露出猙獰的神情,「饒了你的命!那誰又去饒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命?!」

  壓在吉久背上的柴田,猛地抬手抓住吉久的後衣領,然後用力擺動吉久的腦袋,將吉久的額頭重重磕向地面。

  「你知道我是為什麼要和初光一起將腦袋別在腰間、誓要與初光小姐一起毀滅伊賀之里嗎?」

  柴田的眼眶,慢慢發紅。

  「你這個畜生,你曉不曉得究竟有多少無辜之人被你所毒害?!被你所殺?!」

  「為了確保能有足夠的新鮮血液,四處搜集孤兒,見到有忍術潛力的孩童,甚至還不惜將他們拐騙過來、搶奪過來!」

  「你記得葉次郎嗎?哼,我想你肯定也不記得這位在你眼裡,完全無足輕重的少年了吧!」

  「他就是因有著忍術潛力,而被你們強行搶奪而來的孩童之一!」

  「他明明只是想要偷偷回家……看看自己因被你們強行拐走而數年不得相見的父母而已……就被你們以嚴肅紀律為名,殘忍殺害……」

  豆大的淚珠……已開始從柴田的眼眶中滾落,順著臉頰淌下。

  「他是你眼裡無足輕重、殺了也就殺了的小兵。」

  「但對我而言,卻是無可替代的摯友!」

  「你這個手上沾滿血債的畜生!有什麼資格在這求饒!!」

  說罷,柴田再次將吉久的腦袋,用力朝地面撞去。

  「你……說得對……!」臉旁被撞得血肉模糊的吉久,用抖得更加厲害的聲音道,「我……就是一個畜生!」

  「你們就當我是條狗,饒了我的狗命吧!」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吉久再次一下接一下地將腦袋向地面磕去。

  「初光!初光!」

  吉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一臉希冀地看著初光。

  「初光!我一直視你為我的親孫女!將你當親孫女那樣拉扯大!你還記得嗎?我還曾經在你落水的時候,捨命救過你!」

  「求求你了!求求你看在我倆的情誼上,饒了我一條命吧!」

  「饒我一條命吧!饒我一條命吧!」

  嘩啦啦啦……

  雨繼續毫不見頹勢地下著。

  看著哭喊著、求饒著的吉久,眾人沉默不語。

  磅礴雨勢下,僅剩吉久的磕頭聲。

  一下接著一下……

  「哈、哈哈哈……」柴田笑著,向吉久發出露骨的嘲笑,「吉久,你也有今天啊……」

  「堂堂伊賀之里的首領,想不到也只是一介怕死的懦夫……」

  「……行了,柴田,別說了。」

  冷不丁的——初光打斷了柴田的嘲笑。

  在柴田面露向初光露出疑惑神情時,初光垂下眼眸,以平靜的目光,靜靜地看著仍在磕頭的吉久。

  「……『慷慨就義的人往往只是另一種的懦弱而已,即使被千夫所指,即使忍受著世間所有的屈辱,也要為完成任務、志向而忍辱負重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才是真正的忍者』。」

  初光的這句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讓吉久止住了磕頭。

  天地之間,僅剩雨聲……以及初光不見哀樂的語調。

  「我以前,其實並不太理解你曾嚴肅告誡過我的這句話是何意。」

  「直到在決意毀滅伊賀之里後,我才漸漸明白了此言是何意。」

  「在屠刀即將揮下之時,挺胸抬頭地去死,慷慨就義——這的確是很瀟灑、很氣派。」

  「可是——那又怎樣?」

  「慷慨就義……又能得到什麼呢?」

  「無非就是保全了所謂的自尊,留下了漂亮的名聲。」

  「但是——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才有未來。」

  「才能接著去實現自己的志向。」

  「若是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為憐惜名聲、尊嚴而去尋死之人,不過只是另一種的懦弱。」

  「能在該死的時候,慨然赴死、英勇就義。能在還需要活下去的時候,即便只有一線生機,也要努力活下去,即使是要喝泥水,即使是要向有著殺人奪妻之恨的人搖尾乞憐也在所不惜。這才是真正的大勇之人,這才是……真正的忍者。」

  「能在武士們都已經開始墮落、已快無忍者的容身之處的這個時代里,還能出你這樣一位真正的忍者……也算是武道的一件幸事了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自剛才起,便停下了磕頭、把臉埋在地上的吉久,突然發出低低的笑聲。

  「看樣子……你的確是領悟了我當年告訴給你的這句話的含義了啊……哈哈……倒是沒枉費我當年對你的耳提面命啊……」

  吉久緩緩將頭抬起,看向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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