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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方才步出慈安宮正殿,碧蕪迎面便與從側殿出來的喻澄寅撞了個正著。

  淑貴妃被禁足在芙蓉殿後,太后擔憂喻澄寅,在與皇后商量之下,將她接到身邊住下。

  不管淑貴妃做了什麼,喻澄寅到底是無辜的,今日見著這位昔日最受寵愛,最活潑鬧騰的六公主,碧蕪不免有些驚詫,與上一回在慶功宴時相比,喻澄寅又瘦了許多,身形單薄,甚至如弱柳般不堪風吹,原還有些肉嘟嘟的小臉如今下頜尖細,輪廓分明,雖是襯得人更為高挑些,可周身的稚嫩之氣亦消失了。

  仿佛是在一夜之間,這位六公主徹徹底底長成了大姑娘。

  兩人也不算相熟,碧蕪沖她微微一頷首,疏離地喚了聲「公主殿下」。

  旭兒也隨著她有禮地喊了聲「六姑姑。」

  見喻澄寅緊抿著唇沒有說話,碧蕪正欲牽著旭兒離開,只聽一句急切的「六嫂」,抬眸看去,便見喻澄寅沉吟半晌,小心翼翼道:「能不能……陪我說會兒話?」

  碧蕪怔了一瞬,含笑道了聲「好」,她讓銀鈴和小漣領著旭兒在外頭玩,自己則隨喻澄寅入了側殿。

  喻澄寅命宮人奉了茶,咬著下唇,半晌才低聲道:「我原以為,六嫂定也不會搭理我的。」

  聞得此言,碧蕪端著杯盞的手微微一頓。

  「公主殿下為何會這麼說?」

  喻澄寅長吸了一口氣,面上流露出絲絲苦澀,「自我兩個舅舅、母妃和七哥相繼出事後,宮裡的人便同從前不一樣了,見著我也不再笑著討好,而是避之不及,仿若我是瘟神一般,躲得遠遠的,就連阿嬋姐姐也……」

  她聲音驟然一哽,緊接著,珍珠般的眼淚滴滴答答地落進杯盞中,好一會兒,她才緩過勁兒,啞聲道:「我原以為阿嬋姐姐定不會疏遠我,可那日在宮中見到她,我喊了她那麼多聲,她卻是一眼都未轉過來看我,我知曉她聽到了,卻沒想到如今竟連她也迫不及待與我割席。」

  蘇嬋是怎樣的人,碧蕪再清楚不過,從一開始,她討好這位六公主,就只是因著她的身份地位。

  那麼多人都瞧出來了,偏這位天真的六公主看不出來,也或許她並非絲毫沒有察覺,只是發覺了卻不願承認,自欺欺人吧。

  「我在宮中出生長大,自小便被所有人疼愛著。我總以為她們都是真心待我好的,可為什麼現在他們都徹底變了呢。母妃也好,阿嬋姐姐也好,甚至於父皇和七哥,都不再似從前那般待我了……」喻澄寅淚眼朦朧地看向碧蕪,「六嫂,真的是我錯了嗎?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

  喻澄寅眸中的迷茫與卑微,讓碧蕪頓生出幾分心疼,眼前的人還是那個曾不可一世的六公主嗎?

  碧蕪將她抱進懷裡,輕輕撫摸著她的背脊,任她從低低抽泣到號啕大哭,「你沒錯,你有什麼錯呢……錯的不過是他們罷了……」

  人活在世,沒有誰是一開始就能活明白的,總是吃過一遍又一遍的苦頭,才會生出警覺,分辨善偽,懂得如何在這個混濁的世間保護自己。

  六公主也是,她也是。

  這世活得還算順遂,不過是堪堪避開了前世遭過的難罷了。

  可無人知曉,離譽王登基的日子越近,她心中的不安就增添一分。

  因一切似乎變了,卻又循著該有的軌跡,若東流之水濤濤向前,無法回頭。

  又一月,因永昌侯曾用賄賂款替承王置辦了幾座宅院和美人,原與兩樁案件關聯不大的承王亦被牽扯其中。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永安帝為平民憤,下旨將承王貶為郡王,趕回封地,終身不得回京。

  方家被抄家,淑貴妃那身為永昌侯的長兄和身為戶部尚書的次兄被當街斬首,方家家眷不論男女被悉數流放,至於涉案的官員則根據罪行輕重處斬,流放,被貶……

  因未能與永昌侯世子和離,流放之列亦有蘇嬋,為了救女兒,鎮北侯快馬加鞭自西北進京,懇請永安帝放過愛女。

  永安帝念在鎮北侯鎮守西北多年,勞苦功勞,最終同意他將蘇嬋帶回西北,只和承王一樣,此生此世永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兒子被逐,兄長斬首,方家全家遭遇流放,淑貴妃亦被永安帝貶為貴人,驅至冷宮。

  然即便如此,她仍是賊心不死,將冷宮中的東西摔了個乾淨後,做夢都還夢到承王回到京城,登上皇位,將她奉為尊貴的皇太后。

  然她的夢只做了一半,再醒來時,便見自己被吊在半空中,一雙□□的腳堪堪踩在圍欄頂上,夜風裹挾著冰冷的雨水砸下,淑貴妃看著底下只消摔下去便會粉身碎骨的高度,忍不住失聲尖叫,狼狽地求救。

  可喊聲很快被呼嘯的風聲掩去,這般風雨天誰也不會來到此處。

  雨水將淑貴妃淋了個透濕,半散的髮髻凌亂地貼在臉上,她喊了許久,直至嗓子都喊啞了,都得不到任何回應,腳在欄杆上站久了,又麻又酸,可她還得咬牙堅持著,以防墜下高台去。正當她筋疲力竭之際,忽見漆黑的樓閣下緩緩走出一個身影。

  淑貴妃驚喜難掩,原以為是有了生機,卻在看清來人的一刻倏然怔愣在那裡。

  來人負手靜靜地看著她,絲毫不為所動,幽暗的光勉強映出他清雋的面容,眸底的冰涼陰鷙若一把鋒利的劍刃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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