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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冷靜了五分鐘,又飛奔出去把它扛了回去,自己取了工具箱開始認命修。

  一邊修一邊喃喃自語:「認錯你妹夫,老子給你買個任意門讓你回去看看!當時誰被劈腿劈傻的,誰鬱郁不得志趴在窗台的,就見一次……一次我tm就隨便說說的,真是個海馬體缺損的傻逼!」

  「那個……」

  合租的有人敲了敲敞開的門,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黑框眼鏡:「是陶小姐嗎?」

  「幹嘛!」

  陶綾手握榔頭,猛地抬頭,那目光把來者嚇得縮了一縮。

  「我……我是新來的,房東說讓我來看下我的……房間……」

  曾橦是大四應屆畢業生,對社會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認知,陶綾這種狀態和眼神對他來說實在是無解。

  「他就這麼缺那點錢,半天都捨不得?」

  陶綾冷笑了一聲,順著自己的手低頭看了看,梗住。

  也是,不缺錢她蹲這修這玩意兒做什麼?

  「進來看看吧。這挺好的,除了地方小了點,冬涼夏暖,透風遮陽。頭頂這塊,你要小心,上面露出來的那塊線,」

  陶綾用手上的工具虛點了點,「被老鼠咬壞的,買點藥……你這麼看我幹嘛?」

  曾橦沒有跟著她看房間,雖然這個十平米的地方也沒什麼好看的,但她也沒什麼好看的。

  「我是不是認識你?」

  -- 你是不是得罪我?

  -- 我是不是認識你?

  她是不是今年命犯太歲?

  陶綾把工具在手心虛虛繞了一圈,冷笑:「不是,滾。」

  箱子拖著她朝地鐵站走的時候,經過了一條馬路和鐵軌並行的道路。

  燈是紅的。遠方接近晚霞的雲翳里,正有隱約的火車壓過鐵道的聲音,齒輪和機器的磨合聲響,輪子壓在道路上的聲響。筆直的鐵軌長長的延伸出去,由平行化為交匯。

  她定定地盯著道路上的一顆石子,就像那上面正在放映著倒退的場景。

  他三十多歲的時候,已經把手裡的公司做成了投資人眼中的肥肉,但是平時喜歡待在道路上看車。

  無論軌道上過的是汽車,還是火車。

  那是陶綾為數不多對這個人還算正面的回憶。但是她媽在所有不痛苦的時候,都在為她的丈夫說著好話。

  那時候那一張漂亮的臉蛋,尚未沒有完全被時間的刻刀侵蝕,她眼裡蘊著光,說天才都喜歡看自己的造物,說他做過的事,你以後一定會明白的。

  陶綾最開始還聽一聽,後來連聽都不想聽。

  一個一周在家不到十小時的人,喜歡的,說到底只是「來數數多少車是老子造的發動機讓你們跑的哈哈哈哈」。

  簡直有趣。

  陶綾晚上揣著一千塊,去宜家看了家具,順便吃了幾顆肉丸。其實還沒飽,但是最近幾個月,她已經養成了少吃省錢減肥的好習慣。

  是在擦嘴的時候,陶綾才注意到來來往往間,有人在看她。

  偷偷看一眼,跟同伴竊竊私語一會兒,看看手機,再看看她這種。

  陶綾徑直站起來,走到一個最近的馬尾女孩面前,站定,友好地勾了勾唇。

  「請問,我臉上有什麼嗎?」

  她沒答話,舉起手機屏幕給陶綾看了一眼,笑得很不好意思:「這是你嗎?」

  論壇上的勁爆貼。

  陶綾是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成為這種帖子的女主角。

  看到的第一時間,她先自我檢討了下,最近七八年春心動過嗎?春夢做過嗎?為愛鼓過掌嗎?被拍了鼓掌照片嗎?

  沒有,所以放心大膽地看了下去。

  幾年前的事件,陶成的犯法違紀以他出庭前的自殺而告終。陶成的妻子自此下落不明,唯一足以成為焦點的具體對象,這一重任落到了陶綾身上。

  她的中學畢業照曾被掛在網上,從小短髮一路到大,她的臉又是極有辨識度的類型,好認的要命。當然了,她的事跡更加有辨識度,從小偶爾出席商業酒會,要麼是從賽場上下來一身汗一身灰的就去了,要麼把哪家嬌滴滴的閨女又懟哭了,可以說是相當招恨。

  有的時候沒什麼深仇大恨,就是不爽,而這種不爽幫人在朝井裡扔石頭的時候更心安理得一些。

  陶綾的跋扈作風越傳越盛,仿佛給她一把雷神之錘她就敢把喜馬拉雅劈得搖搖欲墜。

  但是這種八卦來得快散得更快,現在隨著網上的曝光,照片又勾起了人們的回憶,底下五花八門的留言,以自作自受為主題,幸災樂禍為背景,發廣\\告和小視頻的打輔助,熱鬧成了大雜燴。

  照片裡她站在一堆雜亂的狹小空間裡,穿著寬鬆的襯衫和短褲,側身正指著房頂。短髮幾根往上矗著,跟電線似的。

  「嗬。」

  對面的小姑娘看著她耐人尋味的表情,沒弄明白,對方這是生氣了還是什麼情況?

  陶綾拍了拍她的肩:「看過魯迅嗎?」

  「啊……啊?」小姑娘磕磕巴巴,一頭霧水,「一顆棗樹?」

  「對就那個。」

  陶綾伸長手,把手上的餐盤放到架子上,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手。

  「他說了一句很重要的話,對你的一生都會很有益。」

  「在任何時候,都要痛打落水狗。」

  把紙巾拋出弧線,看著它進了垃圾桶,陶綾這才沖愣神的小姑娘燦爛千陽似的笑,轉身背對著她擺了擺手,消失在對方的視線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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