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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大多數時候皇帝都不會下旨奪情,畢竟是以孝治天下的年代,朝廷里的官又是只多不少,缺了誰都能運轉。
如此一來,方瑜算是成了官場上獨樹一幟的靶子了。
方瑜對外面的風言風語當然很清楚,他也有所準備。
先是在當下棘手的幾件政事上建言獻策,而後又對雋州出現的疫病規劃出切實可行的防疫措施,還把豬油皂的配方獻給朝廷,說可以讓御醫配比出防疫中藥製藥皂。
如此一番作為,讓朝廷中實幹掌權的大臣對他刮目相看,那些風言風語自然就壓了下來。
當然了,消失是不可能消失的,方瑜也沒有指望過。
忙過這一陣子,他又借著這段時間感觸寫出了念親賦和思親詞,在本朝的文壇上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正在形勢一片大好之際,美臻寫過來的信加急發過來,上面寫著:大伯父在六月末病故,奶奶痛失兩子,受不住打擊,重病在床。
方老太太感覺大限將至,就一心想要在閉眼前見見唯一的孫子。
方瑜對老太太還是很有感情的,雖然老太太這一生幹的好事和壞事要對半分,但她確實在早年時給了方瑜最大的助力。
美臻心痛寫道:幾個郎中對老太太的病情也束手無策,只是在維持罷了。
方瑜放下信,決心要回鄉去見老太太,哪怕之後的輿論對他不利。
他先對馮婉和樂妍交待好家裡家外的事,又讓馮婉替他收拾出簡單的行李。
然後去鏢局預訂了一隊鏢師,又把宴三娘叫來,吩咐她要帶著家丁護住宅院。
等到第二天,方瑜入宮向皇帝陳情,說他自小是祖母一手教養長大的,如今祖母病重急著見他。
和熙帝也是有人情味的君主,聞言就批了假。
皇帝還囑咐璟畫愛卿,要他快去快回,路上要注意安全,還有就是,若在外面作了什麼好畫,直接送回京城來給他看。
方瑜拜別皇帝,出宮繼續整理安排家事,然後就是睡個覺,在天不亮時就快馬出京奔著回鄉。
這次回鄉,正好趕上最熱的夏天。
方瑜身邊帶著三個會些拳腳的家丁,和這隊鏢師的領頭商量好,晌午最熱的時候歇息補覺,其餘時候趕路。
這次輕車簡從,方瑜也有一半時間在外面騎馬趕路,因而走得比平常快了許多,只用了二十八天就回到了樂平縣。
縣城的守衛早就收到了上面的命令,要他們見到方大人就趕緊放行上報。
方瑜到城門處問守衛:「方家老夫人可還好?」
守衛們見到京城的大官是既緊張又興奮,連忙答道:「老夫人好著呢,就等著大人您回來呢!」
方瑜這才放下心來。
他一路暢通無阻,跨進早幾年擴建的方府大門,在家裡下人的引導下直接向老太太居住的正院走去。
「哥哥!」美臻得到消息,走出來迎他。
「奶奶病情如何?」方瑜見美臻臉上帶著哀傷和疲憊,心裡一沉。
「就等著你了。」美臻噙著淚說:「奶奶現在清醒的時候不多,還很痛苦,郎中們也只能盡力拖著,又開了安神的藥,讓奶奶多睡少遭罪。奶奶少數醒來的時候也都在念叨你。」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臥房。
病房裡都是苦味,方瑜看到床上消瘦的老太太,心中的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
老太太在昏睡中也在忍受身體上的疼痛,眉頭緊擰著,嘴裡偶爾會傳出悶哼聲。
方瑜的腳步沉重,慢慢走到床前,看著和他記憶中完全不同的奶奶。
他想起在現代時看過的一則報導,說人一輩子的積蓄有六到八成會花在離開人世的一個月內。
生老病死,誰也逃不過。
任誰來到這個世間,都要要**裸地啼哭,根本無法體面;而人離開時,大抵也是很難體面的。
方瑜回想起他剛穿越時老太太那矯健精明的模樣,再看如今衰敗的遲暮老人,實在是替老太太感覺哀傷。
他輕輕坐到病床邊,溫柔地替老太太捋好散亂的碎發。
老太太最愛體面整潔了,無論是在家裡還是外面,那髮型永遠都不會有半絲亂的。
老太太好像也有所感覺,漸漸清醒過來,驚喜地看向孫子:「福娃!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真回來了?」
方瑜握住老太太的手,溫聲細語道:「孫兒回來了,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的。」
「好好好。」老太太用無力發涼的手回握住方瑜,含淚道:「奶的福娃啊,你可別累著,趕路累著了可怎麼辦才好啊,奶肯定會堅持住等你的。」
「去,去讓郎中給你診脈,開點補藥喝,別真累著。」
方瑜哭著答應下來,抱住奶奶。
孫子回來後,老太太的精神頭好了不少,病痛仿佛也輕了些。
她現在常拉著孫子的手說她年輕時的事,方瑜認真聽著,都記在心裡。
全家人都知道,老太太這是進入彌留之際了。
府城的宜佳、佳慧和方瑾也早就趕了回來,大家都守在了老太太的屋裡。
無論怎樣,老太太對孫子孫女是真的好。她的這些孫輩們也都很愛戴這個祖母,就算是隔房的方瑾,也是真心孝敬她的。
方瑜就在奶奶的病床前搭了個小榻,日夜陪伴,親自照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