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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知為何,程煦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今日爹娘會出大事!

  他從床底下找出了一把自己藏的長刀, 用力地將窗戶砍斷跳了出去。

  「阿娘」

  屋裡,等程煦趕過來的時候, 程夫人已經吊死在了房樑上。

  程煦雙目赤紅, 大哭著把程夫人從白綾上抱下來, 程夫人已經沒有了脈搏呼吸,身體僵硬,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程煦顫抖地拆開程夫人放在案几上的絕筆信。

  「煦兒吾兒,見字如晤,爹娘誤你多時!

  你生父乃程氏先家主,大伯程邈,生母乃程邈之妻蕭氏,昔年程氏遭難,蕭氏生產,你尚在襁褓之中,你父與我將你從蕭氏手中奪下,蕭氏含恨忍氣吞聲,與年長你四歲的阿姊逃出生天。

  如今真相大白,爹娘已沒臉再見你!多年養育之恩,天倫之情,今日永訣!阿娘此生愧對蒼天,愧對你生父生母,愧對於你!

  煦兒吾兒,此事之錯全在爹娘,你不必心生愧疚,更勿要怨恨太子與先帝,吾兒乃程氏之幸,阿娘死亦瞑目,若有來生,爹娘願意為你做牛做馬,彌補今生之憾,望珍重,珍重!」

  程煦目呲欲裂,完全不能接受信中所寫的事實。這麼多年爹娘的疼愛、關懷怎麼就是假的?他怎麼就是大伯和大伯母的兒子了!

  他把信撕了個粉碎,跪在地上捂著頭痛哭不已,「不可能,不可能!誰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身後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很快,那淡淡的幽香就飄來到他的身側,將他從地上溫柔地抱了起來。

  「阿煦。」她喚他。

  程煦迷茫地抬起頭,落入一雙清澈的杏眸里。

  她慢慢蹲下來,憐惜地望著他,為他擦去眼角的淚,淚眼朦朧地說:「阿煦,我是你的阿姊!」

  程煦頓時像個孩子一樣,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你真是我阿姊?阿姊,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阿娘為何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沈漪漪難過地將程煦抱進懷裡,緊緊地抱著。

  程顯夫婦作惡多端,但是他們只有程煦一個孩子,程煦從小聰穎懂事,程夫人把程煦視如己出,多年來不知澆灌了多少心血,如今程夫人羞愧自盡,程煦一時不能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程煦,站起來。」頭頂上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程煦身子一縮,縮進沈漪漪懷裡不肯動。

  「站起來!」這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

  沈漪漪就略帶責備地看了魏玹一眼,「雲卿……」

  魏玹對她搖搖頭,示意她鬆開程煦。

  沈漪漪看看懷裡可憐委屈的阿弟,再想到慘死的爹娘,掙扎許久,一狠心鬆開了程煦。

  程煦沒了依靠,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阿姊離開他,眼角的淚還在往下掉。

  魏玹面無表情地將程煦從地上拎起來,竟直接拎到了程夫人吊死的那間屋子裡,把程煦往程夫人的屍身上一丟,命人將房門關起來!

  連沈漪漪都嚇得面色一白,吉祥趕緊攔著她勸道:「太子妃萬不可婦人之仁,小郎君年紀雖小,但他倘若不能自己邁過今日這個檻去,只怕一輩子都會活在此事陰影之下,一生難得出頭之日啊!」

  沈漪漪無力地看著那間緊閉的大門,閉了閉眼,轉身離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大門忽從里被人推開,魏玹率先走出來,後面跟著沉默不語的程煦。

  兩人走進隔壁的廂房,一進屋,程煦就雙膝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給沈漪漪磕了個響頭。

  「程煦不孝,認賊作父!程煦不孝,矇昧無知!程煦不孝,軟弱不能!」

  他每說一個字,沈漪漪的心都在滴血。

  他才是個十七歲的孩子啊……

  程煦抬眸望著她,一雙漆黑的眸子閃著點點淚光,像頭迷途知返的麋鹿,小心翼翼,委屈又羞愧地問:「阿姊,你還會原諒我嗎?」

  沈漪漪終於忍不住,上前緊緊抱住他,泣不成聲,「傻孩子,阿姊從來都沒怪過你!」

  魏玹見狀,及時地退了出去,給姐弟兩人敘話的時間。

  「阿姊,能為我講講我們的阿娘嗎?」

  沈漪漪撫著他的發,含淚笑道:「阿娘,是一個極溫柔的人,她做得一手好繡活……」

  沈漪漪柔聲娓娓道來,只隱去這幾年的種種心酸苦痛。

  可程煦早就從魏玹口中得知,在他被程顯夫婦呵護著無憂無慮長大的時候,他的親姐姐卻在隨著他們的親生母親四處顛沛流離,為了養大體弱年幼的女兒,貴族出身的阿娘竟然去給人做了妾委曲求全多年後鬱鬱而終。

  他今日所得到的這一切,都是踩著阿娘和阿姊的痛苦與血肉。

  虧他還曾無數次地顧影自憐,憤憤不平自己空有才能卻不得志,不滿先帝對程家的打壓漠視。

  「比起你,你阿姊從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委屈,孤卻從未見過她有一次自怨自艾,自暴自棄。」

  「便是不說你阿姊,說你的生父程邈,他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已譽滿整個長安,連中三元的狀元郎,無數大儒交口稱讚,看你堂堂七尺男兒,遇到磨難便哭得猶如七歲稚童,畏畏縮縮在姐姐的懷中不肯接受現實。」

  「程煦,你今日即使死了,也無顏面去地下面對你慘死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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