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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人神色陰沉不定,原本便極為孱弱的身體更是氣得起伏不定,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既然你打定了主意要忤逆朕,朕便成全你!四郎,你莫怪朕沒有警告過你,倘若你再執迷不悟,不將毒酒給你的好兒子灌下去,這皇太弟之位你便想也別想!」

  齊王猛然抬頭,鳳目怔怔地望著聖人。

  聖人冷冷道:「自己選,說,你要皇位還是要兒子!」

  齊王掙扎不已,汗水從額頭冒出來。

  最終,他在地上用力磕了個響頭,梗著脖子錚錚鐵骨地道:「要兒子!」

  聖人渾身的精氣神兒隨著這句話一下就被抽走了,眼角流下渾濁的淚。

  要兒子,好啊,要兒子……

  聖人想到自己的幾個兒子,太子,景王,老四,老五,每一個兒子他都不曾薄待,可每一個兒子卻都不爭氣,尤其是太子與景王。

  他深深知曉齊王這個弟弟看似嫉惡如仇,實則在家事之上最易優柔寡斷且識人不清,所以才在立儲君的前夕將魏琅召入宮中,意欲徹底了結魏琅以絕後患。

  如今看來,他終究是老了,有心無力。

  聖人長嘆了口氣,對齊王道:「孽畜,扶朕起來。」

  齊王將聖人扶起來,眼巴巴地看著兄長。

  聖人威嚴地道:「朕可以不殺他,但你現在必須做兩件事。其一,把偷偷向你告密之人殺了,其二,發毒誓,來日你百年之後,絕不會廢太子,繼位為帝之人只是你魏聿的嫡長子魏雲卿!」

  齊王傻眼了,這……

  不過危急時刻,他也來不及多想,一咬牙三指指天作誓道:「臣弟發誓,倘若有朝一日更弦易轍,動搖雲卿太子之位,必定眾叛親離,腸穿肚爛,全身潰爛而亡!」

  聖人闔上眼。

  「牆上有一把橫刀,速戰速決。」

  齊王無可奈何,提了牆上的刀就出去,只聽外面一聲悽厲的尖叫,不一會兒齊王提著適才在殿外向他使眼色的一名內侍的首級大步走了進來。

  聖人瞥了那血淋淋的腦袋一眼,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

  再見弟弟齊王那副小心翼翼又滿含期盼的雙眼,心中不住嘆息。

  今日他一盞毒酒毒殺魏琅,說不準已是他最好的結局。

  可惜弟弟卻並不明白這個道理,枉他與雲卿做了這麼多年的父子……

  「多說無益,四郎,你這般性子,且好自為之罷!」

  齊王滿面羞愧。

  ……

  魏玹馬不停蹄往京城趕,終於在半個月之後的凌晨到達了長安。

  聖人已經日薄西山,只不過吊著一口氣,他還有許多話要交代魏玹。

  宮門大開,伴隨著一聲嘹亮高昂的馬嘯,一匹汗血寶馬徑直朝著聖人的寢宮蓬萊殿趕去。

  蓬萊殿中,聖人早先聽說了齊王世子回京的消息,梁文將他剛扶起來,便見殿門外飛快地閃進來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

  那人龍行虎步,三兩步就走到眼前跪倒在了下去,聖人勉強睜開眼,對著眼前幾乎是瘦了一大圈的魏玹,眼淚一下子就掉落了下來:「你瘦了這麼多,朕勸過你多少次,不必在戰場上拼的性命不要,你為何就是不肯定聽!」

  魏玹亦是鳳眸含淚,笑著道:「不會了,雲卿有了妻兒,日後必定惜命。」

  聖人破涕為笑,「你那小婢女,終於肯原諒你了?朕那小侄孫女,起了什麼名字?」

  早在打完仗去蘇州之前,魏玹就給遠在長安的聖人寫一封信,裡面陳述原委,聖人憐惜他半生孤苦,應許他可遲三個月返回長安。

  「小名叫安安,大名尚未取,」魏玹眼中閃過驚人的溫柔之色,「鼻子嘴巴和臉都像她,很漂亮,眼睛像咱們魏家人,您可要賜名?」

  看見聖人的眼睛往身後看去,便輕聲道:「路途遙遠,還未曾將她們帶來,陛下好好將養身子,我現在就要她們啟程。」

  轉身欲要去安排,聖人卻拉住他手,略有幾分疲憊地道:「先莫去了,我還有許多事要交代你,交代完了你再去也不遲。」

  魏玹便只好重新坐下來。

  聖人略作思索,想到自家那糊塗弟弟,低聲嘆道:「昭,便名魏昭吧,希望這孩子,從小便聰慧敏絕,心如明鏡。」

  魏玹應下。

  聖人已有些疲憊,梁文根據聖人先前的囑託,當著魏玹的面,將朝臣一位一位地叫進來,再請出去。

  外殿中的大臣們神色肅穆,心底卻十分地惴惴不安,沒有一人敢交頭接耳。

  突然,自殿內傳來一聲女子哀戚的悲鳴,只聽梁文大聲哭道:「陛下龍御歸天了!陛下!」

  宮內的喪鐘不無悲壯地鳴響著,眾臣與眾妃嬪紛紛掩面泣哭,裴相、韋相與陸太傅三人捧著遺詔召集群臣於蓬萊殿前宣讀,聖人臨去前冊封弟弟齊王魏聿為皇太弟,並將傳位與皇太弟,著繼登基,即皇帝位。

  一代雄主於蓬萊殿中因病崩逝,享年五十九歲。

  聖人駕崩當日,得知消息的廢太子廬陵郡王吐血昏死。

  皇太弟登基後,立長子魏玹為儲君,次子為陳王,三子因過世追贈蜀王加授太尉,長女魏鸞冊為楚國公主,潛邸妃嬪亦各自封妃。

  …………………………………

  十一月,秋風蕭瑟,寒風凜冽,滿地枯葉中,一輛華麗的馬車沿著平整的官道即將駛入雄偉恢弘的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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