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悽厲的哭喊聲在偌大的宮殿內迴蕩著, 尖叫聲與刀戈交織的聲音不絕於耳。
太子已於一刻鐘前先一步離開了紫宸殿被聖人請去蓬萊殿, 眼下大殿之內除了魏玹、寧王,兩位皇子與公主,便是一些官員及其家眷。
魏玹拉著沈漪漪快速地朝殿門的方向走去,寧王急聲叫住他道:「雲卿, 你瘋了, 別出去!」
魏玹的腳步卻連頓也未頓,龍行虎步, 幾乎是拖著沈漪漪將她帶了出去。待二人匆匆行至門口,只見寬長的丹陛之下一片混亂, 屍身血海,短兵交接,禁軍手中高舉的火把映照著整個宮城上方的大半個夜空殘月如血
嗖嗖的寒風如刀子一般冰稜稜的刮在人的臉上, 嗚咽似鬼魅地送來幾欲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沈漪漪驚呆了,瞪大眼睛, 她從未見過這般景象, 這、這是要逼宮謀反?!
魏玹冷靜磁沉的聲音就在這寒涼的夜風中一字一句的傳入了她的耳中,「待會兒不許亂跑,用力抓緊我的手,記住了嗎?」
沈漪漪掌心一緊,滑不溜秋的汗漬令她握得有些吃力,忙將另一隻手也抱住魏玹的胳膊, 「記、記住了!」
魏玹深深看她一眼, 一把接過紀乾手中扔來的陌刀,快步衝著下方而去, 將她拉上馬箍在身前, 大喝一聲, 「駕!」
一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直奔蓬萊殿。
哀鳴聲,求饒聲,斥罵聲在耳旁應著咆哮的風聲滾滾後退,滾燙的鮮血濺到漪漪的衣衫上,她的身子不由打了個哆嗦,拽著魏玹的衣衫,將頭死死地埋在魏玹的懷中。
「魏雲卿!」
忽聽前方暴喝一聲,只見一身著黑甲的將軍提刀縱馬怒氣沖沖而來,身後跟著狼狽的一干人等,正是右羽林將軍獨孤元。
獨孤元前去蓬萊殿接應景王,卻根本就沒見著聖人與太子,驚覺計劃出現大變故,忙要返身回來來紫宸殿尋景王與李祚,這會兒看見魏玹,方才猶如見到仇人一般大徹大悟,「齊王世子,是你接走了聖上!快說,聖上與太子究竟在哪兒?!」
一刀就朝著魏玹身下的馬砍來,魏玹半摟著沈漪漪,一手勒緊馬韁,另一隻手將刀正對上獨孤元的手中的戟。
兩刃相接,「刺啦刺啦」火花直冒,不消片刻魏玹帶領的幾十個禁衛便與獨孤元帶來的羽林軍混戰在了一起。
魏玹並不戀戰,很快便將獨孤元斬於馬下。
木已成舟,此刻最重要的是保護聖人,想必過不了多久景王與李祚便能回過神來,一旦搖擺不定的寧王決心與其聯合,後果將不堪設想。
然而一隊人走過一處幽靜的密林深處,斜刺里寒光一現,驟然橫出一把大刀直直朝著魏玹的頭顱砍過來。
沈漪漪只覺脖頸後陰風一閃,還是魏玹眼疾手快,足底一蹬,便抱著沈漪漪從馬上跳了下來。他護著她的後頸和後腦,兩人一路滾到一棵老槐樹下。
來者約莫四五十人,個個身上穿著羽林軍才佩戴的鎧甲,對著魏玹率領的金吾衛便廝殺了起來。
魏玹這隊人馬本就不多,先前又折在獨孤元手中不少,眼看就要寡不敵眾,紀乾一刀削掉一個羽林衛的腦袋,大聲道:「世子快走,我們斷後!」
魏玹略一點頭,拉起沈漪漪的手便往密林中跑去。
沈漪漪腳步踉蹌,使出吃奶地力氣跟緊魏玹,她不明白,分明剛剛他們勝算正大,魏玹甚至將一隊反軍首領斬於馬下,怎麼眨眼之間就只剩兩人慌不擇路地奪路而逃,剛剛那些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這廂正胡思亂想著,突然魏玹捂著胸口停了下來,神情似是疼痛難忍。
沈漪漪一看,大驚,魏玹的胸口舊傷復發了!
「世子!」她扶著他慢慢在一棵樹上靠住,手忙腳亂撕下自己的衣裙給他不斷滲出血漬的胸口包紮。
鮮血卻仍舊染紅了紫色的衣袍,沈漪漪看著雙手沾滿的血水,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怎麼回事,你不是快好了嗎,怎麼會有這麼多血?你是不是受傷了?」
哪知話音剛落,魏玹便渾身無力地半靠在了她的身上,險些要將她給壓倒在地上。
幸而背後是樹,兩人倒在了樹幹上。沈漪漪驚呼一聲,忙又死死捂住嘴巴,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她吃力地將魏玹的兩條手臂都圈到自己的單薄的肩膀上,一隻手沾滿了鮮血的手在衣裙上胡亂抹了抹,去推他被風吹得僵硬的臉。
她膽子小,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怕得快要哭了,眼睛四處逡巡,顫聲說著,「魏玹,你,你別昏過去啊,他們可能馬上就要追來了,你,你圈緊了我,別撒手啊。」
魏玹微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側臉上,沈漪漪試探著走了兩步,根本就走不動,他太重了,她整個人都撲倒在草地里,急的滿頭大汗,捧起魏玹的臉哭著問:「魏玹,你怎麼不說話,你醒醒,別睡過去……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魏玹!」
直到此刻才發現她是多麼的依賴他。
可魏玹垂著長長的眼睫,好似睡過去一般,一動不動。
沒有辦法,沈漪漪只好重新將他拖起來,又走了可能也就兩步,他實在太重,兩人再一次一道仰倒在地上。
這次沈漪漪還聽到一聲悶響,那是她的額頭撞在石頭上的聲音……疼得她眼淚嘩嘩直冒,卻只能捂著額頭的大包齜牙咧嘴,大氣都不敢喘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