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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麟彈彈衣裳的灰塵,整整幞頭,懷裡抄了只小瓷瓶就興沖沖往廂房去了。
打開門,少年捂著小腹面色蒼白地坐在榻上,趙麟裝模作樣地上前問:「尋弟,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來來,兄給你瞧瞧!」
他當真是比魏璉還要噁心!
沈漪漪手一檔,說道:「別過來,站在那兒,趙麟,我要告訴你一事。」
扮作男子時,她故意壓著嗓子,讓聲音變得沙啞低沉。
而她原來的聲音,帶有江南女子特有的宛轉軟糯,清越如鶯啼。
趙麟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年拔下發冠上的簪子,落下一頭如雲的烏髮。她撥開自己的衣領,露出沒有喉結的脖頸,搖身一變變成一名二八妙齡少女。
下身血流不止,沒有月事帶,她只能暫且用布帛墊著用,可是小腹疼她還能忍,這般流血與飢餓她卻是再也忍不下了。
「我是女子,不是男子,」沈漪漪披著長發跪倒在地上,磕了個頭低聲啜泣道:「求你,趙郎君,求你放我去尋楊明府,我阿娘已經等不及了,我不能做不孝女,眼睜睜地看著我阿娘抱憾而終,若你放我歸去,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趙麟仍舊是怔怔的,半響才反應過來,抬起地上女子尖尖的下頜,不太確定地喃喃:「你,竟是女子?」
不待漪漪答話,他忽又低低笑了起來,從懷中拿出巾子在漪漪臉上一通亂抹,果真露出一張膚白如雪的面龐,掌中的女孩兒杏眸似水,烏髮雪膚,楚楚動人,便是偌大的忻州花樓都難尋的絕色!
趙麟兩眼放光,輕笑著,憐惜地道:「心肝兒,你怎這般天真呢,以為你是女子我便不會碰你了?」
沈漪漪嘴角抽了下,他還真是葷素不忌。
早就料到自己逃不過這一劫,罷了,反正清白之身早就沒了,她原也未曾想獨善其身過。
魏玹那樣的衣冠禽.獸她都能行,趙麟就不行了?
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在她眼中本也沒什麼分別。
她嫌惡地躲開男人伸過來的手,冷聲道:「你去找個婢女過來。」
「你要婢女作甚?」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沈漪漪瞪他道:「你都兩天沒給我吃東西了,是打算先餓死我?」
趙麟忍不住笑了。這小丫頭,果然夠味兒,尤其是她那副杏眼圓瞪,圓嘟嘟的唇瓣生氣地撅起來,一臉愛答不理的小模樣兒,嘖嘖……
趙麟轉頭出去,叫了個婢女進去,不消片刻後婢女出來,在他耳旁低語幾句。
趙麟聽罷有些遺憾,原來是來癸水來了啊,這樣便不能……
不過還是讓人給她送了飯。
沈漪漪這會兒早就餓得兩眼昏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剛才那都是色厲內荏裝出來的強硬,若是太過柔弱,趙麟怎可能放過占她便宜的機會。
也不管趙麟會不會在飯菜里下藥,吃了整整兩碗粟米飯又喝了一大碗肉湯,撐她的不行,換好月事帶,因昨晚幾乎沒怎麼睡,她便和衣躺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至於趙麟,眼下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約莫是太困太疲倦,朦朧中她隱約察覺到有人在輕輕撫摸她蒼白的小臉和粗糙了許多的指尖,她蹙眉,想醒過來推開,可是身體竟一動也不能動。
「別碰我……」
她額上出了層薄薄的汗,喃喃。
那人帶著薄繭的指腹的便一頓,停在女孩兒柔軟的唇瓣上。
靜靜看了她片刻,忽俯身含住她的唇,隱忍克制地吸吮,輾轉,深入。
睡夢中的漪漪就像海浪上跌宕起伏的小舟,無枝可依,柔弱無助,只能隨著洶湧的浪潮隨波逐流,飄無定所,無處可逃。
唇齒交融間,呼吸漸漸紊亂,她難耐地嚶嚀了一聲,一股淡淡的冷梅香湧入鼻端……
日暮時分,漪漪終於從睡夢中醒過來。
她揉揉自己的眉心,先檢查身上的衣帶與裙子,沒亂,也沒被人動過,鬆了口氣,想去擦擦額上的汗
卻是乾乾爽爽,一滴汗珠也無。
唯有一側博山爐中清淡的安神香菸霧繚繞不絕。
……
這幾日趙麟便沒再來尋過沈漪漪,只打發個婢女貼身侍候著她,倒也沒再短過她的吃食,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沈漪漪知道,趙麟是在等她,等一個時機,才出虎穴,又入狼窩,合該她受這一遭,魏玹讓她明白,強硬反抗和怯懦的逃避都是無用的,反而會給她招致更猛烈狠厲的壓迫。
委身趙麟,總比死在杜雲芝手中要強,趙家和楊家都住在定襄這麼個小縣城裡,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她一定能夠想到辦法聯繫上楊昭,到那時楊昭是唯一可以救她出苦海之人。
想明白這一切後,她反而不那麼焦灼了,不哭不鬧,平靜地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七日後的傍晚。
趙麟忙完生意上的事,匆匆趕回家。
昨天就聽婢女說他那養在廂房的小心肝兒小日子乾淨了,趙麟這一整日都是口乾舌燥的,本想早些料理完事回家,偏偏鋪子裡事情太多,一忽兒這個事兒纏住了,一忽兒那個人尋上門,一直忙到入夜。
到廂房時,婢女已為沈漪漪梳妝完畢。
女孩兒跽坐在案幾前,白綾纏枝鴛鴦紋背子,下身是一條火紅的團花石榴袷裙,眉眼間貼著精緻的梅花花鈿,冰肌玉骨,欺霜賽雪,映照得少女雲鬢花顏光彩奪目,宛如蒙塵的珍珠撥開密封的粗糙蚌殼射出其中灼灼耀眼的光華,滿室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