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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當自己是什麼絕世美人,表哥會看上她這沒腦子的東西?
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鄭婉瑩被沈漪漪歸來的煩悶沖淡了些。
重新拾起絡子,耐心地打了起來。
只不過,未等她享受片刻的寧靜,外頭便不期然平地驚雷般響起了盧七娘那惹人厭煩的叫喊聲,「鄭婉瑩!」
……
在翠微行宮住了兩個多月,聖人與眾臣子啟程回了大明宮。
因吃了慧遠配的方子,身子骨好了許多,尤其是腹部的舊傷,夜裡慢慢地也沒那麼疼了。
聖人龍心大悅,意欲將慧遠再度留下,慧遠婉拒,侍奉三朝,這次他是說什麼也不想再做那勞什子太史令了。
當日老頭子便辭別了聖人,下山繼續當他的閒散道人仙遊去了。
堂兄,心中卻膈應死了,親兒子還在呢,你一個侄兒來表什麼孝心!
兩人心情都十分不虞,當著聖人的面自然不說什麼,背地裡卻嘀嘀咕咕。
不過罵歸罵,聖人身體能好起來,日漸康泰,面色也紅潤了,兩人瞧著也是鬆了一口氣。
大約只除了一人。
返途路上,寧王坐在馬上,一雙眼睛卻死死地盯著自己過分孝順的好侄兒,神情陰鬱。
齊王沒注意到兄長的眼神,無意掃了眼長子的車架,發現當中有輛寬敞的油綢馬車在後頭咕嚕嚕跟著,不禁擰眉道:「他何時還帶了個妾出來?真是有傷風化!」
寧王早先就聽眼線說魏玹身邊那個通房又被他接回來了,到底是捨不得,呵,漫不經心道:「四弟不知,那女子云卿待她可甚是寵愛呢,從前我過府時無意瞧見璉兒戲弄這女子,還是雲卿憐香惜玉解的圍。」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齊王一愣,璉兒與長子的妾?璉兒與長子?璉兒不舉……
他的眉頭愈皺愈深,寧王靜靜地看著風吹起簾攏一角,少女如雲發上那支白晃晃的簪子,眸光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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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沒回來,回府後沈漪漪被蘭蕙與朱櫻簇擁著問東問西。
二婢皆是喜極而泣,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尤其是朱櫻,在她耳旁不停地絮叨著,日後莫要再惹世子爺生氣了云云諸如此類。
沈漪漪聽得心煩,藉口自己疲累,把人都勸回去便回東廂睡了,順道把自己裝在荷包里的珍珠藏到床底下,確定沒人會注意看見,才上床去歇息了。
此後一連數日,魏玹都宿在沈漪漪房中。
他倒是守信用,避子湯果然沒給她斷過,若是趕上她聽話懂事,還能說幾句溫言軟語哄她,他出手又闊綽,給她身上穿的、嘴裡吃的頂好的,除了身份上天塹,規格幾乎與他一般。
自跟了魏玹以來,外面他怎麼樣沈漪漪不清楚,但起碼在齊王府里只有她一個女人。
這樣的日子不知多少人羨慕她,只有沈漪漪知道,她不喜歡。
魏玹待她再好,於她而言也不過是數著日子過日子,能過一天算一天。
阿鸞知道她回來了,十分高興,時常來湛露榭陪她玩,她也不算太寂寞。
有一日沈漪漪在屋裡坐著給魏玹做衣服,外面春杏走進來,說有個叫做紅蕊的婢女想見她。
沈漪漪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個人,春杏又道:「她說自己是西院采盈姑娘原先的婢女。」
采盈?
沈漪漪疑惑,采盈見她做什麼,上次分明還躲著她。
她低下頭,將針線交叉穿過衣袖處,緊了緊金線道:「就說我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見她。」
春杏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姑娘,會不會是采盈姑娘有什麼……遺願要對你說?」
沈漪漪手中的針線掉了下去。
沈漪漪怎麼也沒想到,采盈竟然死了。
直到那名叫做紅蕊的婢女過來,對著上首失神的她輕輕喚了一聲,沈漪漪才驚醒過來。
紅蕊從袖中將一隻只有巴掌大小的黑漆匣子抽出來遞給她,「依依姑娘,這是姑娘臨去前命奴婢交還給您的,裡面是一支銀簪子,是今年正月時我們姑娘去西院侍候三郎君,姑娘送給我們姑娘的賀禮。」
沈漪漪神情複雜地打開匣子,匣子裡果然躺著一支十分樸素的雙蝶絞絲銀簪,這的確是一年前她送給采盈的那支,沒想到她竟還留著。
如今簪子還在,人卻沒了。
沉默了片刻,沈漪漪撫著簪子上那對成雙成對的玉蝴蝶,低聲問:「她走得難受不難受?」
紅蕊紅著眼睛道:「難受,姑娘一直哭,那個孩子是個已經成形的男娃,不知是被人推了一把跌下月台就沒了,可是根本也找不到是誰人所推,一旁掃地兩個婆子都說是姑娘自個兒不小心摔的,姑娘哭成了個淚人,百口莫辯。」
「落胎之後沒兩三天,姑娘便去了。」
饒是沈漪漪與采盈之間的情分早已不復存在,可聽聞昔日姐妹死得如此悽慘,心中也不免生了幾分兔死狐悲的淒涼之意。
兩人同日入府,也曾相互扶持,互稱姊妹,後來采盈做了魏璉的妾,她也成了魏玹的通房,同為權貴妾侍,她比采盈,又幸運多少呢?
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訴,不過是只被關在籠子中的金絲雀。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高樓塌,榮華富貴轉瞬即逝,魏璉出事之後,連齊王妃都保不住她,連同腹中的骨肉一起被人算計沒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