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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 江聿梁被自己嗆了個半死。

  她忙撈過桌上玻璃杯,給自己倒了杯水。

  陳牧洲聽到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

  江聿梁把一整杯水咕嘟完,對上他無聲詢問眼神,揮了揮手:「沒事, 不好意思。」

  陳牧洲沒說什麼,轉回去收了火。

  江聿梁這才注意到, 面的香味也出來了。

  人家做了飯,她總不能真等著吃。

  江聿梁走進廚房:「筷子和碗在哪?我來盛吧。」

  陳牧洲抬手, 把頭頂的櫃門打開,拿了兩個碗遞給她:「筷子那邊。」

  江聿梁噢了聲, 眼神往柜子那好奇地瞟了兩眼。

  嘖。這高度。

  只有陳牧洲自己能輕鬆拿到。

  「香菜蔥花?」

  陳牧洲問。

  江聿梁回過神來:「啊,要!我不忌口。」

  她話音一落, 看著熱氣騰騰的麵條, 笑得見牙不見眼。

  她實在餓的不行了。

  江聿梁:「我來端吧!」

  她積極地接過兩碗面, 很燙手,但是也來不及放下了。

  江聿梁趕緊溜到餐桌旁,放下後連忙摸著耳垂:「嘶——」

  緩和一點後,江聿梁把筷子放好,正準備開動,發現人沒過來。

  她抬頭,才發現陳牧洲還倚在料理台邊,有些輕微地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是他的勞動成果,人不來,江聿梁也不好意思動筷子,就叫了他一聲。

  「陳牧洲?」

  江聿梁眼裡閃過一絲期冀,食指指了指桌上:「快吃吧,等會兒涼了就容易坨。」

  等他走過來落了座,她才拿起筷子。

  江聿梁喜歡吃麵條。

  她可以連著一周吃麵,也不會厭煩。

  熱氣騰騰的番茄雞蛋面,在深夜最餓的時候,是最容易撫慰胃和心的存在。

  她埋頭吃了一會兒,先把胃安撫住,才舒服地長出了口氣。

  江聿梁這才發現,餐桌上非常安靜。

  陳牧洲吃相太優雅了,幾乎都沒什麼聲響,跟她形成了略鮮明的對比。

  江聿梁:「對了,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學的第一道菜,就是番茄炒蛋。我那時候糖當鹽放,差點沒把我媽甜齁過去。」

  為了打破寂靜,她隨手扯了個話題,本來以為他沒興趣搭腔,正準備自己給自己捧個哏,就聽見陳牧洲問。

  「自己做?」

  江聿梁有些意外。

  很快挑了挑眉,笑得酒窩若隱若現:「是,其實我媽教了,但她就幾秒沒看住,我就放錯了。」

  她記得很清楚,第一次做番茄炒蛋是八歲。

  家裡雖然有阿姨做飯,但江茗喜歡下廚,也就帶著她一起。

  陳牧洲抬眸看了她一眼:「後來一直放錯?」

  江聿梁嘁了聲,驕傲地昂起下巴:「怎麼可能,我那麼聰明,犯過一次的錯就不會再犯了好吧。」

  陳牧洲輕笑了聲,沒說什麼。

  江聿梁拿筷子敲敲碗沿:「嘖,怎麼呢?不信啊?」

  陳牧洲不置可否,往椅背上一靠,聳了聳肩。

  「我不了解,沒有發言權。聽起來,你的學生時代壓力很小,家裡人還會教你下廚。」

  餐桌的燈源是暖光,又清晰。

  江聿梁看得清晰,他懶洋洋又饒有興致的神色。

  在察覺人心這點上,她自認還是有點天賦的。

  陳牧洲好像不是在敷衍應付。

  他是在問她。

  江聿梁放下筷子,想了會兒。

  「是,我學生時代——」

  非常快樂。

  這幾個字就在嘴邊了,她卻發現這麼難說出口。

  甚至,這個形容詞陌生到讓她茫然。

  也許是曾經以為,那樣的快樂會一直持續。

  她突然意識到,在江聿梁的人生里,不管她還要活多久,未來都只會是過去的一汪倒影。

  她會不停地俯身打撈,撈起過去的碎片,將它們重新拼湊。

  江聿梁笑容很輕。

  「挺自由的。」

  「我那時候可皮了,」江聿梁垂下眼,笑得深了些:「老是打架,感覺有的校外人,就是想來試試水溫,反正不打白不打一樣。」

  陳牧洲:「贏得多輸得多?」

  江聿梁認真思索片刻:「都有。七三開吧。我都會評估一下,不行我就跑了。」

  她接了兩杯水,推給陳牧洲一杯,她自己一杯。

  「不過有一次勝算很低,」江聿梁握著玻璃水杯晃了晃:「一般來說,大家都講江湖道義的嘛。但是那次沒有,那些人不講武德,還是圍毆,而且他們還帶那種,鋼管什麼的,我就上去幫忙了。」

  江聿梁眯了眯眼,輕嘆了口氣:「以我骨裂結束。惜敗。」

  陳牧洲沒說話。江聿梁抬眸看了他一眼,有點自嘲地笑笑:「挺無聊的吧。」

  可她真想回去啊。

  江聿梁笑意淡了些。

  不提還好,提起來,她才意識到,如果能讓她再過一次那樣的日子,哪怕只能活三年也可以。

  意識到這點,江聿梁突然覺得,她就像一片瀕死的森林。

  隱藏在其中的,全是病死的,砍掉的樹木。

  「有酒嗎?」

  江聿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想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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