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噴薄的血液交織成霧,落雨似的落滿了整個殺陣,以蘇漣漪為中心,匯集成一汪渾濁的血泊。
其中,有那麼幾滴血液濺出了陣法,落在我腳邊的地上,和在塵泥里。
我垂眸,看了一眼從蘇漣漪體內流出的血液。
想不到惡毒如蘇漣漪,體內流淌的血竟也是紅色的。
蘇漣漪雙目**赤紅,憤怒與疼痛充斥,他粗喘著,眼睛死死地釘在我的身上。
「謝!晚!」他恨聲喊我的名字,像是都要將他的牙齒咬斷的那般咬牙切齒。
我在陣法外,看著他渾身遍布入骨的傷痕而無動於衷。
蘇漣漪赤紅的眼瞳死死地盯著我,像是仇恨,又像是不甘,他向我邁了一步。
一步,便徹底失去平衡。
他像是被人從身後猛踹了一腳,往前跌去。
我不動聲色地穩住自己下意識想要後退的身軀,漠然看向蘇漣漪,欣賞他今時的狼狽。
我過去不明白自己都已經那樣悽慘了,蘇漣漪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還是要出現在我的面前,特意看我的狼狽模樣。
現在,局勢顛倒過來。
站著的是我,在塵泥里掙扎的是他,我終於有些明白蘇漣漪當時的想法了。
確實很有意思。
蘇漣漪在地上掙了掙,像是想要站起來,可他的身形被陣法壓彎,壓制,一直壓到地上的那癱血污里去。
「謝晚——」
蘇漣漪的身軀被開啟的陣法壓制,道貌岸然的的假面被徹底打破,他的手指在地上抓出帶血的溝壑,毒蛇一般的目光透過殺陣不祥的紅光,死死地盯在我的身上。
「你騙我。」
他看我的眼神裡帶著一種奇特的不敢置信,像是生平第一次發現我竟同他認識的那一個截然不同。
「師兄,你騙我……」蘇漣漪眸間的紅意幾乎要滴落下來。
若是不明其中糾葛的外人來看,怕是能誤以為他是一腔真心被辜負的可憐人了。
真是好笑,難道只許他騙我,背叛我,不許我騙他,報復他?
「你也騙過我。」我回,自上而下地俯視他,神色平靜:「禮尚往來。不是嗎?」
蘇漣漪怔愣了一下,居然低低笑了起來,「是,是……」
他抹了抹唇角,可他手上全是他的血,是地上的泥,抹了,反而更髒。
「哈,哈哈,哈哈哈……」他滿臉血污,苟延殘喘,卻笑得猖狂。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蘇漣漪還看不清自己的處境,究竟是自大,還是愚蠢?
從他的笑聲里,我聽出了一股蒼涼之意,是窮途末路,是大勢已去,以及……一股我不明白的瘋狂。
就好像他是那樣的恨著我,哪怕是死了,也要噁心我。
「你笑什麼?」我眉心蹙起,冷冷問道。
「我高興,師兄……我高興啊,」蘇漣漪一面笑,一面大口大口地嘔血,他咬著齒間血,笑得癲狂,「師兄,你最終還是也與這濁世同流合污哈哈哈……」
我看著狂笑不止的蘇漣漪,只覺得他是被打擊得不願面對事實。
從來被他捏在掌心的我卻叫他狠狠跌了一個跟頭,叫他再也爬不起。
以他的自傲,許是比叫他死還要難以接受的事吧。
他死到臨頭,我同一個將死的人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那你笑吧,」我的語氣不掩譏嘲,涼涼嘲諷道:「你笑著赴死,也算是含笑九泉了。」
「師兄,你終於大仇得報。你高興嗎?」
「我自然是痛快得很。」我道。
「好!」蘇漣漪扯出一個染血的笑,瞧著瘋意更深了:「好啊!」
我沒有耐心再看他發瘋賣痴,先前耐著性子同他虛與委蛇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耐心。
如今,修真界的追兵已經到了蠻荒,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充裕,我必須離開這裡,找到一個安全的,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地方,藏起來,等待……
等待什麼呢?
我的唇角輕嘲微勾,我這一生總是期待被人救贖,總是將希望寄託於他人,到頭來落得滿手是空。
幾次三番,卻總是學不會,也總是不長記性……
「蘇漣漪,你說得對,」我緩緩開口,「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
我又看了一眼蘇漣漪,也無怪乎方才蘇漣漪如此自信我傷不到他。
他身上不知帶了多少護身的法器,就連衣裳都是刻有高級銘文的法衣,若是我來動手,一個靈力貧乏的金丹,就算是拼盡全力,也很難傷到身具元嬰修為,又有各色護身寶器的蘇漣漪一絲一毫。
可他卻算漏了一點,我要殺他,並不只有靠自己這一條路能走。
殺陣里的每一道劍意皆是洛無塵親自留下,任憑蘇漣漪護身法器再多,防禦再嚴,境界之差註定他會失敗。
「蘇師弟。」我最後喊他一聲師弟,同過去作出訣別。
第一重殺陣被蘇漣漪身上的護身寶器抵消了十之六七,只將蘇漣漪重傷,並未徹底殺死他。
「永別了。」
第二重殺陣開啟。
密集而凜冽的劍意從四面八方襲向陣法中心的蘇漣漪,他本就被第一重殺陣重傷,身上也再無保命的法寶,無處可逃,無可抵抗。
「啊啊啊——」蘇漣漪痛得發出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