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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問題,不慌。」
我看著山雀揪著自己的頭髮,想一隻熱鍋上的螞蟻那樣走來走去,嘴裡小聲念叨著,「不慌,有法子,沒事沒事……」不知是用來安慰我,還是安慰他自己。
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幾圈,掏出一枚傳音石,跑到一邊壓低聲音,嘀嘀咕咕起來。
但他的聲音天生就帶著穿透力,哪怕刻意壓低了嗓音,我也能模模糊糊的聽到他說的話。
「……老裴,這種情況可怎麼辦啊,我不會啊。」
傳音石的另一邊說了什麼,我聽不清,就看見山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整隻鳥都精神了許多。
「哦,哦……行,明白了。」
山雀收起傳音石,嚴肅地看向我,問我:「晚晚,你失去記憶的時間,是同那人族爐鼎成親前還是成親以後?」
我不太明白山雀專門問我這個做什麼,但還是如實回答了他的問題。
在得知我是在同洛無塵成親那日毫無記憶的醒來後,山雀登時火冒三丈。
「卑鄙的人修!」
「肯定是那人族修士搞得鬼。」
「和我們分開的時候和好好的,才幾個月,就變成現在這樣,可惡的人族修士……」
我看他氣得都要背過氣了,連忙出言安撫,「你看我,除了失去記憶,並沒有出現什麼別的問題,沒事的,你彆氣。」
「我心疼啊,我的崽,我的小美人嗚嗚嗚嗚嗚嗚,」山雀嗚咽起來,「我和老裴好不容易把你治好……養得白白胖胖……現在都瘦成什麼樣了……」
山雀在我的手腕上捏了一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都瘦得只有一把骨頭了。」
倒也沒有那麼瘦吧?
我自我感覺,最近這段時間,我好吃好喝養著自己,應該長了一點肉了。
「還是有點肉的。」我把手腕往他手裡塞,「你再摸摸看?」
「就是瘦了。」山雀在我的手腕摸了一把,悲傷的流下眼淚,「我可憐的崽崽……」
「咦……你的靈力……」突然,山雀的臉色一變,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晚晚,你的靈力呢?」
靈……力?
什麼靈力?
我微怔了一下,心裡突然閃過某種微妙的感覺。
山雀抓著我的手,表情肅然。
我感覺到有什麼涼絲絲的,類似氣流的東西從他的指尖鑽到我的體內。
山雀眉毛糾結擰起,滿是納罕地嘀咕,「奇怪,我怎麼探查不到你的金丹了。」
「金丹?」我心裡怪異的感覺更濃了,「我還有金丹?」
「你當然有金丹了,你的金丹就在流放之地結成的啊。」
山雀的聲音並不算大,我卻感覺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耳邊炸裂開來。
「所以……我能夠修煉?」
「你當然能修煉了,」山雀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突然瞪圓了,「等等,是誰告訴你——你不能修煉的?」
他的靈力又在我的體內探了一遍,咬牙切齒的:「是不是那個人修!?他居然禁錮了你的修為!」
原來,我並非沒有修為,也半非不能修煉,只是我的靈力被禁錮,一身的修為名存實亡,我的丹田被鎖,無法運轉靈力……
而對我做這些事情的人,毫無疑問,只有一個洛無塵。
他的修為那麼高,又同我朝夕相對,怎麼可能對我的情況一無所知。
唯一的可能就是……
是洛無塵鎖了我的丹田,禁錮了我的修為,折斷我的羽翼,將我困在方寸。
在我因為無法修煉而惶惶無措的時候。
在我擔心自己因為無法修煉而壽命不足,無法與他白頭到老而傷懷哀痛的時候。
在我因為沒有修為被所有人鄙薄,貶低,說我配不上他,只是一個漂亮的草包花瓶而自卑難過的時候……
我不是沒有同他求救過。
我是那樣的愛著他,那樣的深信著他。
我的喜怒哀樂,從未在他面前有過隱瞞。
他什麼都知道。
卻選擇冷眼旁觀。
而我,一次又一次因為他而失望,卻又一次又一次開解自己,為洛無塵編造藉口。
多麼可笑。
多麼……
諷刺。
他明明能夠幫我!
明明——
只要他解開我丹田上的束縛,我便能……
可他……
我的身體顫抖了起來,半是因為憤怒,半是因為心冷。
同搖搖欲墜的瓷器一般,我的身體晃了晃。
我的胸口在急促的起伏,喘息也愈來愈急促。
可他……他對我的掙扎與痛苦視若無睹,他欺騙我,隱瞞我,而我——
那時的我,竟愚蠢的再一次重蹈覆轍,愛上了自己的仇人,滿心滿眼都是他,想著要同他共度一生,甚至……
還甘願以男子之身為他孕育子嗣!
哈。
子嗣?
我的喉頭驀地升起一股嘔意。
真是噁心。
識海深處仿佛有什麼破碎崩壞,一陣劇痛帶著暈眩如潮起,倏忽席捲了我的身體。
有許許多多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此起彼伏地,不間斷地響起。
最多的,是洛無塵冷然的聲音。
「你可知錯?」
從來都是居高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