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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靜了。
暴風雨前總是死一般的寂靜。
山門隱在夜色里,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
山門裡,隱約可以看見燭火通明,隱約可以聽見觥籌交錯的熱鬧。
我心說自己怕又犯了疑心病。
都已經到了只差臨門一腳的地步,還要這樣想七想八,猶豫不決。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在如何也要繼續走下去。
更何況……
我的手指攥起,我絕不能被他們找到,決不能重新落入洛無塵的手中……
秦清說的那些話,或許只是說著玩笑。
像他們那種處於高位的大能,想要對我做什麼,都是輕而易舉,就跟玩弄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只在於他們想或者不想。
我實在是怕,害怕自己逃跑失敗,被洛無塵捉回去。
更怕自己對上洛無塵後,遭受的懲罰。
我不知道他會如何罰我,好叫我長記性,我只本能地害怕,哪怕只是略微地想到一鱗半爪,都能將我怕出一身冷汗。
決不能被抓回去……
……我一定要逃出去。
逃得遠遠的,逃到沒有擇天宗,沒有洛無塵的世界。
夜風有些大,帶著無法躲藏的涼意,吹得衣袂翻飛,髮絲飛舞。
我定了定動盪不安的心神,邁步便跑。
突然,我感覺身後好像有什麼聲音,像是有誰在後面追我。
我抬腿就跑,我跑得急,身後的那人追得更急,一邊追一邊還在喊我的名字。
「謝晚!是我。」
卻是慕禮去而復返,他跑出了一頭的汗,見我停下,急急道:「你不用停下等我,,走走走,他們已經發現了。」
我本就有所預料,心頭卻仍是止不住的沉了一沉。
「這條路太容易被發現了,」慕禮左右看了一圈,朝我伸手,「跟我來,我帶你下山。」
幾乎是他的話音剛落,緊接著便傳來一聲歷喝。
「誰在那裡?」
慕禮臉色一變,連忙拉著我往石階外的林子裡跑去,「快。」
可還是太遲了,就在我們離開的下一瞬,便見我們原本的位置出現了至少十數名擇天宗的弟子。
他們趕來見這裡沒人,便立刻發散開來搜索。
慕禮帶著我往山下跑去,身後是配合默契的追兵。
無論往哪個方向跑,都能看見代表追兵的火光。
「怎麼會來的這麼快。」慕禮面色緊肅,低低地咒罵了一句。
我的喘息急促,一半是因為緊張,一半是因為奔跑。
胸口劇烈的起伏,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喘息聲,腳步聲,還有不知距離的,屬於追兵的腳步聲……
我感覺自己仿佛身處在另一個世界,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我拼了命地想要跑到光明里,卻仍是被黑暗如蛆附骨,無法脫身。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幾個擇天宗的弟子堵住了我們的前路,為首的弟子,我認識他,他是太上長老凌珩的親傳弟子桓縉。
他的身份不比慕禮低,比起慕禮這個宗主之子,他身為太上長老親傳,在擇天宗里反而更有威望。
「慕禮,你帶著劍尊大人的未婚妻是要去什麼地方?」
慕禮面色僵硬,將我往身後護了護,含糊道:「什麼妻不妻的,這裡哪有劍尊的未婚妻,師兄你說什麼呢?」
桓縉似笑非笑地看了慕禮一眼,顯然是沒有相信慕禮的說辭,「那你大晚上跑到山門來,做什麼?」
慕禮額上冒出了汗,「我晚上吃太多,出來消食不行嗎?」
「那你繼續。」
慕禮拉著我就要走。
「等一下。」
「師弟你可以走,」桓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留下。」
「不行!」
慕禮連忙將我拉的他身後,「他是跟我一起來的,我現在要回去了,他也要跟我一起回去。」
「慕禮,我不說破,你還真把我當傻子了?」
「桓縉!你敢動我的人試試!」
「慕師兄,還有兩日便是劍尊大婚,還請師兄不要為難我們,將謝晚交還我們。」另一個弟子像是忍不住般的插嘴勸道。
「不可能,快給我讓開!」慕禮強橫命令道。
他們自然是不會讓開的。
「慕師兄,您身為宗主獨子向來都講究以身作則,是我們這群弟子裡最明事理的那個,怎麼今日竟會做出此等錯事?是不是有誰……」那弟子的視線在我身上凝了一凝,話音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接著道:「蒙蔽誘哄了您。」
他的話音未落,便有一個弟子出言附和:「是啊,慕師兄又怎麼會做出這樣帶人私奔的醜事,肯定是被利用了。」
我的指甲嵌到手心的肉里。
「別給這小子找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慕禮,我看你是昏了頭。」桓縉罵他,「劍尊要的人,你也敢拐,你難道還真以為你有個宗主爹就能夠萬事無憂了?」
「要真毀了劍尊的結契大典,我看你爹怎麼護你。」
慕禮拳頭握緊,喘息急促了起來,像是陷入某種劇烈的情緒之中。
「你還太上長老親傳,說的都是什麼狗屁!一口一個劍尊,你到底是誰的弟子!?」
突然,慕禮抬頭,眼睛裡好似燃在火焰,「劍尊又如何,劍尊就能強迫別人嫁給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