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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無塵琥珀色的眸子投注在我的身上,眼底藏著幾絲擔憂,他認真地同我說道:「我去尋雪無果,很快就回來。」
怎麼可能會快。
雪無果在流放之地的最盡頭,光是趕路都會耗費半日的時間,更何況那雪無果還有五隻堪比渡劫修士的魔獸在一旁守護,就算是洛無塵,也無法同時對付這樣多的高階魔獸。
我選擇向他索取雪無果的目的就是故意支開他,儘可能的拖延時間……
他是拿不到雪無果的。
等他到了,就知道了。
他只是失憶,又不是傻了,不會那麼蠢,明知道不可能還要去做。
是的。
所以並不會有什麼影響。
只是讓他白跑一趟罷了。
我壓下心底無端升起的心煩意亂,面上一片自然:「好,我等你。」
隨著我的話音落下,我的心也緩緩浸入冰冷的水中。
我騙你的。
我不會等你。
今日,我便要同山雀他們離開流放之地了。
「等我。」
洛無塵深深看我一眼,進入沉沉夜色之中。
天,落起了雨。
流放之地氣候變化極端,不是極熱,就是極冷,若是遇見下雨,被雨淋到一絲,那真是能寒到骨頭縫裡去。
我撐著傘,最後看了一眼我曾住了半年之久的小木屋。
然後,一劍將它摧毀。
「走吧。」我沒有去看成為廢墟的木屋,跟著山雀和裴醫師走向結界的缺口。
只要踏進那個缺口,我們便徹底離開了流放之地。
洛無塵渾身上下都往下滴著水,唯有眼睛卻是極亮,「晚晚……」
他沒有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也沒有問為何木屋會變成廢墟,隻眼含期許地將還帶著血污的雪無果遞到我面前。
「雪無果,我尋來了。給你……」
左胸有一團熱氣,向上升去,將我的眼眶熏得發酸,連視線都被水霧模糊。
我以為自己已經有了長進,以為自己的心早就足夠堅硬。
可我騙了自己那麼久,卻終究還是騙不過自己。
我就是心軟,就是……
不,我不能。
我不能重蹈覆轍,我不能一錯再錯。
我壓下眼眶的酸意,猛地打落他手中的雪無果。
「晚晚?」洛無塵怔怔看我。
對上洛無塵茫然無措的眼,我譏誚地笑了一下,「你還真的去同那些魔獸搶了啊?」
「可惜,我是騙你的,」我咬了咬牙,不去看洛無塵失落的眼,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需要雪無果。」
「是我來得太晚了嗎?」洛無塵倉皇地抓著我的手,語氣近似卑微了,「我下次會更快一點,不會讓你再等……」
昔日高高在上的劍尊大人,卻在這一刻卑微到了塵土裡。
「鬆開。」
我神色漠然地去掰洛無塵握著我的手。
洛無塵握得很緊,我掙不開。
……執迷不悟。
在洛無塵破碎受傷的視線里,我狠了狠心腸,一字一句將剩下的話說出口。
「我根本沒有受傷,也從來不需要什麼雪無果,正如我——」
「從來也不需要你。」
「晚晚……」對上山雀隱隱帶著擔憂的視線,我狠狠甩開了洛無塵抓著我的手。
「別再找我了。」
當著洛無塵的面,我跟著山雀他們一起踏入結界的缺口,離開了流放之地。
第46章 我應該打斷你的腿,而不是把你捧在手心
「晚晚……」
洛無塵面色蒼白,怔怔邁了一步,眼中儘是驚慌失措。
待看見我的身影幾乎全部進入那結界裂隙,他像是才終於反應過來,發狂地往我的方向跑來。
「謝晚!!!!」
聲音悽厲,夾雜著極大的惶恐。
「——!」
我大汗淋漓地醒過來,冷汗幾乎浸透了身上的衣衫。
「你怎麼了,又做噩夢了嗎?」
不是噩夢,是……
夢境裡洛無塵眼裡隱約的淚光,叫夢境裡的我無所適從,只想逃得遠遠的,逃到天涯海角去……
可我能逃到哪裡去呢?
無論我到什麼地方去,我都無法忘記,永遠無法忘記,洛無塵被我拋下時,看我的眼神。
從胸口隱隱傳來悶疼,細密如海浪層層疊疊,如鈍刀割剮。
我捂著心口,對著來人關切的眼神,我緩緩搖了搖頭:「我沒事。」
頓了頓,我抿了抿唇,朝他道:「多謝你,公孫道長。」
「叫我,我公孫儀,就,就可以了。」公孫儀注視著我,有些結巴地說道。
這位叫公孫儀的年輕道長,是我離開流放之地遇見的。
那一日……
我才離開流放之地,還未確認是到了哪個地方,便生了一場大病,那病來勢洶洶,幾乎是我才同山雀與裴醫師從時空裂縫脫離,我便感覺腦袋疼痛欲裂,整個人一瞬間昏沉,幾乎無法依靠自己獨自站立。
裴醫師說我是穿越時空裂縫損耗過度,又乍然接觸現世,身體來不及適應,得了風寒,他給了我一粒療傷的丹藥,叫山雀去替我尋驅寒的藥。
然而,山雀久久不來,反倒來了一群下山歷練的世家子弟。
那群年輕弟子們看見裴醫師與虛弱的我,誤以為裴醫師是血炎老魔的手下,又以為是被捉去的普通人,大喊一聲「魔頭!放開他!」便同裴醫師打鬥起來,要將我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