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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是春暖花開日光正好的季節,卻落雨不斷,烏雲密布, 在離國人看來這番景象實在算不得什麼吉兆。
可他們不知, 離王宮裡, 比這驟雨黑雲的天, 還要更加壓抑。
紅綢喜幔掛滿了王宮,囍字窗花貼滿殿門窗壁, 艷紅燈籠點亮長亭宮殿。
新帝娶親,整個王宮, 無一處不透露著喜氣,可娶的卻是個死人。
殿內燭火通明, 喜燭在蠟台上滴下一灘紅淚,一口敞開的棺木停放在大堂正中,桓長明躺在裡面。
他穿著大紅的喜袍, 面上的燒傷還未痊癒,醜陋的傷疤長在他俊美的臉上, 顯得極為突兀。
可怖的,好似艷鬼。
可他對此卻渾不在意,眼神空洞的仿佛蒼老了百歲, 懷裡抱著一對黯淡的金色雙翼,動作小心翼翼的害怕將它碰碎。
他在焚骨爐內,連路翩翩的一塊屍骸都未尋得,有關路翩翩的東西,只剩下這對雙翼了。
是路翩翩親手摺斷給他的, 上面還殘留著路翩翩的氣息。
桓長明從未覬覦過, 可如今這雙翅膀, 卻成了他最後的念想。
「我的小蝴蝶。」桓長明痴痴的喃,「我們成了親,誰也不能再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桓鈞天不行,生死不行,誰都不行。
禁軍統領按照旨意,將國庫里的十幾口木箱搬到了喜堂內,當日是他將這些東西繳獲進國庫,如今又將它們重新帶出來,看著眼前光景,他心中亦是唏噓。
「陛下,臣有事容稟。」
桓長明從棺材裡出來,也不嫌這些木箱上積攢的灰髒,將它們親手打開,露出裡面紅艷的聘禮。
那是當初路翩翩為了迎娶他,從路家帶來的聘禮,可他當時被權力蒙了心,不知這些東西的珍貴。
他從裡面扯出一段紅布披在身上,「翩翩師兄,我收下你的聘禮,往後我們就是夫妻了……」
他空洞的眼中多了一抹笑,澄澈的好似稚童,終於得到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寶物,開心不已。
禁軍統領面露難色,他跪下磕首,「陛下容稟,前符璽郎路仲已於數日前自盡於牢中,是臣失察,請陛下責罰!」
桓長明眸中的笑一點一點褪去,「此事,我的王后可知曉?」
禁軍統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王后是誰,如實道:「王,王后在路仲死後的第二日便來過監牢,就是王后企圖放跑叛臣桓鈞天的那日……」
難怪,他拼了命不要也要逃離他。
原來他的心,在那日就已經死了。
「是你們害死了他。」桓長明嗓音沙啞,「今日是我和他大喜之日,我們的喜堂不能見血,你下去……路仲怎麼死的,你便怎麼死……」
「陛下容臣解釋!臣雖有失察之責,可景相卻在路仲死前一夜與其密談,還望陛下明察!」
桓長明望了一眼懷中的雙翼,黯淡的只剩下一點金澤,他疲憊的開口:「帶他來。」
路翩翩死後,曲素柔和曲拂衣帶走了桓鈞天的屍首回去安葬,並沒有出現與離國為敵的局面。
景翊的一箭雙鵰之計成功,為桓長明和自己一舉除了兩個心頭大患,收到桓長明的傳召,他欣喜不已,當即換上官袍,容光煥發的進宮。
見到宮內的景象他並不詫異,陛下對路翩翩有情他心知肚明,可如今路翩翩已死,陛下縱使情意再深,也交付不到一個已死之人身上,而他還有往後幾十年的時光,他不信他比不過一個死人。
他心中想的豁達,可在看到桓長明穿著喜袍在喜堂前的模樣後,心中還是被狠狠的刺了刺。
他跪下叩首,率先認責:「陛下,是臣一時失察,放跑了曲素柔,請陛下降罪。」
可曲素柔如何,桓長明一點都不在乎。
「路仲是你殺的?」
景翊心底咯噔了一下,下意識掩飾:「臣不知陛下所問何事……」
桓長明抓住景翊的脖子一把將人提起,「路仲是不是你殺的?!」
景翊窒息的掙扎,桓長明毫不手軟,若聽不到想要的答案,景翊會被他掐死,「不是……臣只是去勸他歸降於陛下,他不聽從……還一頭撞死了……」
路仲何等忠良之輩,若願意歸降哪裡還輪得到他去勸說?
擺明了他是藉此舉,將路仲生生逼死在了地牢里。
「誰准你自作主張的?若不是你多此一舉,翩翩根本不會尋死……」桓長明收緊景翊的脖子,「孤從未想過殺他們任何一人,你究竟安的什麼心?」
「就是因陛下……不殺他們……所以臣才要替陛下出手……解決……」
景翊兩眼翻白快要暈厥過去,桓長明鬆開他的脖子,他摔倒在地,摸著脖子拼命咳嗽起來。
可他心中的痛卻比脖子上來的更深,「陛下,我知你對路翩翩一往情深,所以這些事你不做,只能由臣來幫你做……」
他緩過來,望著桓長明報抱在懷裡的翅膀,有些諷刺的道:「若非臣替陛下籌謀,陛下早已被路翩翩迷了心竅,又怎會輕易拿到靈犀蝶的翅膀?」
「是你告訴翩翩,我想要他的翅膀?」桓長明抱著翅膀的指骨泛白,「是不是?!」
「是!」景翊從地上爬起來,「我一心為陛下?我有什麼錯?陛下難道如今還要將路翩翩的死怪罪在我的頭上嗎?」
「我景翊自與陛下相識,所做之事無一不是為了陛下你!反觀他路翩翩,曾多次劍指陛下,要傷陛下的性命,他難道不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