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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經歷過那些人的手段,如今回憶起來依然齒寒。

  他無法想像露凝這樣嬌弱的姑娘要如何熬過去,她恐怕連一下子都堅持不了。

  解離塵真的非常厭惡自己。

  他覺得自己太過無能。

  竟只能想到這種兩敗俱傷的方式。

  「我如今依然擔心這些。」他將所有可能擺在她面前,「你可能會因我而死,這甚至不是最壞的結果,最壞的是生不如死。」

  他直起身後退幾步,轉開頭:「但我還是想要——」

  「想要一個機會。」

  他衣袖下的手緊緊握拳。

  從逃出那個暗無天日的深淵,重塑這個可怖的軀體之後,他再也沒有過「喜愛」的感覺。

  任何能令他感受到「喜愛」的東西,他都不會再碰第二次,因為他知道自己「不配」。

  一旦碰了,那些美好很快就會消失不見。

  依稀記得有一種花香他很喜歡,可感知到這份喜歡後,離州境內再未盛放過這種花。

  神魂離散是意外,意外發生了,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讓他撿回了觸碰的勇氣。

  「離九州大會還有不足一月,我會帶你同去。若到時你還未改變心意,我會在前往紫微帝宮之前,親自你送回凡界。」

  他絲毫不懷疑自己會得勝,已經安排好了登上紫微帝府之前的所有。

  露凝聽了這樣久,此刻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若我改變心意了呢?」

  她這麼問了,解離塵反而愣了一下,就好像他雖然這樣說了,但其實根本沒有做這個假設。

  露凝一直看著他,沒有錯過他變化的神色。

  她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很難形容,總之不太舒服。

  良久,解離塵才微顰長眉,用一種極有分寸,略有些艱澀的語氣說:「我會保護你。」

  他一點點說,每說一個字都很謹慎,任何人都能聽得出來他的深思熟慮。

  「不會給任何人傷害你的機會。」

  就如帶她回來的那縷神魂所做的決定那樣。

  九州內現今單打獨鬥無人是他的對手,他們受他計劃所擾,已無彼此信任聯手的可能,最大的隱患是紫光所在之處。

  她若肯……他會付出全部去保護她,哪怕要他再死一次。

  終於說完這些話,解離塵眼底流露出一种放縱的悲觀來。

  他曾摒棄所有的善,以此來保護自己。

  現在又被這細小的善吸引,驅使著做出可能會徹底泯滅所有希望的選擇。

  露凝覺得他有些「如釋重負」,好像結束了所有的掙扎和矛盾,一了百了。

  她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明明之前非常堅定地要離開,如今他這樣毫無保留地道明一切,將最糟糕的結果擺上檯面,她本該更堅定不與他有任何牽扯,這才是常理,可她反而有些說不出重話了。

  她正矛盾的時候,解離塵忽然捂著心口坐到一旁,緊繃的肩頸鬆開,眼睛的暗金變得越來越明麗,臉上緩緩露出她最熟悉的冷清卻溫和的淺笑。

  露凝只看一眼就知道是過去的他回來了。

  她下意識往前一步,又想到什麼似的頓住。

  解離塵沒說話,只是這樣看著她,直到嘴角緩緩沁出血來。

  露凝回過神來,已經在拿乾淨的帕子上前替他擦拭嘴角。

  「這是怎麼了。」她皺著眉,眼睛紅紅,面色發白。

  解離塵低下頭,微閉眼說:「無妨。」

  確實無妨。

  只是從在修界見到她開始,神魂中那縷善就一直在與全部的他做鬥爭。

  明明都是他,卻好像分割成了兩半,在他傷害露凝的時候也折磨著他自己。

  他一直強撐著神魂的激烈爭鬥,到現在才算和平下來,更多的他向那縷本該不堪一擊的善俯首稱臣,兩相融合,變成了完整的他。

  現下這些血只是神魂動盪留下的沉疴釋放罷了。

  他不認為這有什麼,露凝卻沒法不當回事,因為他真的一直在流血,擦乾淨又會流出來,她手帕很快被血濕透,刺鼻的血腥味勾起了她不太好的回憶,她臉色越發白了。

  她不禁在心裡問自己,你想看見解離塵步父兄後塵嗎?

  他顯然在籌謀一些極度危險的事,你想看到他像母親撞死在墓碑上那樣血流滿身,離你而去,你卻什麼都沒做,遠在天邊,甚至都不知道他死了嗎?

  找不到答案。

  露凝的手一點點落下,在徹底墜落前被解離塵握住。

  他從她手裡接過帕子,捏了個訣將血跡清理乾淨,聲線低沉,夾雜著幾分生疏卻動人的柔和。

  「別怕。」他說,「你看,乾淨了,沒有血了。」

  解離塵將嘴角的血跡抿乾淨,再不讓她看到半分鮮紅,聞到一丁點血腥。

  他知道她畏懼什麼。

  也是,早在凡間的將軍山上,他就聽到過她碎碎念中的心事。

  露凝咬了咬唇,想把那條被他弄乾淨的帕子拿回來,解離塵卻收回了手。

  她望過去,他側頭避開,白髮落下,遮住了如畫的臉龐。

  「你說過會再給我一條。」

  「……可你說不要了。」

  「對不起。」他很直接地道歉,沒有任何猶豫。

  露凝無言以對,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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