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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大人修仙,自然以大人為道。」
她說得理所當然,說完又有些遲疑:「……不過這好像不太好,以他人為道,對那人似乎壓力大了一些,時間久了,會不會是一種負擔?大人若不喜歡這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她竟還擔心他會有負擔。
還有壓力……她把人想得都太善了。
大多數人遇到這種事,最先想到的恐怕都是,這個以他為道的人以後將任憑他驅使,多了一個可以肆無忌憚索取的對象。
有時候這種行為也會成為一種用來快速獲得他人信任的手段。
畢竟很少有人會去懷疑一個將生命和未來都系在自己身上的人。
就像當年那人被那個道心已死自己卻活下來的人所矇騙一樣。
解離塵牽住她的手,一點點與她十指緊扣。
「我身上負擔很多。」他還是很冷靜,至少這份神魂里稀薄的善讓他維持著冷靜,將露凝與他們區分開,「過往的負擔,沒有一個是我自願背負。」
露凝怔了怔。
「但你。」他看著她,眼神晦暗而執迷,「唯有你。」
露凝飛快地眨眼,凝視他許久,問了一個自己一直想問,但直到此刻才敢問出來的問題。
「……所以大人對我懷有的心情,是和我一樣的,對嗎。」她與他一字一頓,「雖然之前你幾次拒絕我,但其實懷有和我一樣的心情,對嗎。」
她問得已經很隱晦了,都沒直接問「所以你也是喜歡我的吧」,即便如此都已經用了全部的勇氣和力量,話音落下就垮了肩膀,臉和眼睛都紅紅的。
解離塵卻說:「不是拒絕你。」
「……什麼?」
「從來沒有拒絕你,是自我克制。」他牽著她起來,視線轉向窗戶的方向,隔著重紗朝外看,「你不知道跟我在一起代表什麼,但我知道,所以要克制。現在說那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你只要記得,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
稍頓,他轉回頭來,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語氣道:「以後我可能會有一些變化。」
露凝不解地望著他。
「如今在這裡的我只是一縷神魂,待回到上界才是完整的我。」
這太深奧了,露凝沒接觸過上界仙者,只能聽出個大概。
「完整的我與現在不太一樣。」解離塵的聲音有些飄忽,「你說過哪怕我面目全非也不會怕我,還記得嗎。」
「記得的。」
「記住這些話。」解離塵握緊她的手強調著,「永遠不要忘記你說過什麼。不能怕我,要在我身邊。」
露凝重重點頭,做出承諾:「好,我會好好記著,永遠不會忘記。」
解離塵聞言,展露了從未有過的笑容。
這個笑真切,長久,含笑的暗金色眸子裡,露凝的身影盈盈閃動。
露凝看著他,忍不住說出心裡話:「像在做夢一樣。」
解離塵聞言抬起手,不知做了什麼,在清晨不算明亮的光線中,飄起了美麗晶瑩的雪花。
雪花一點寒意都沒有,每一片都是六角,落在手心也不會化,閃著潔白的光芒簌簌落下。
很美很美。
「是美夢嗎。」他問。
露凝懵懵點頭:「……是美夢。」
解離塵出塵如玉的臉龐倏地靠近,與她鼻尖相觸,唇瓣貼上她的,帶來強烈的、極富有他個人氣息的,柔軟冰冷的吻。
她全部的心神被這冷冽的氣息侵占,恍惚間聽到他在她耳邊帶起冷香的呼吸,輕飄飄道:「美夢成真了。」
……
……
大人殺我!!!
這誰頂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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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的意外發生在夜裡,起始於南陽王府,由國師結束,可謂驚心動魄。
這場意外驚動了皇帝皇后,太子和南陽王。
京畿衛守將和國師一起解決了這件事,也負責在之後將所有細節稟報上去。
他可不是夜舞,也不是太子,並未隱瞞露凝力量奇怪的事情。
但皇帝卻被更驚人的消息吸引了。
「你是說,國師大人抱著溫家孤女消失了?」
「是。」
皇帝來回踱步,臉上表情莫測。
他一直都不願意面對一個現實——解離塵遲早會走,他可不是其他二國那種沒什麼大本事的國師,會長久留下來受凡人香火,他一開始就說了不會久留。
皇帝不想他走,一直在想辦法留下他,現在好像有主意了。
他讓守將離開,喚來皇后,將自己的想法詳細說了:「你說國師大人有沒有可能為她留下?」
皇后微微顰眉,語氣委婉道:「這一點陛下應該比臣妾清楚。」
皇帝面色不悅起來,皇后也就沒再說下去,但點到這個程度,皇帝自己心裡也明白了。
作為男人,還同樣是上位者,他也從自己的角度對解離塵的心思有些猜測。
溫家孤女確實生得不錯,性情也好,連他都多有憐愛。
可仙凡殊途,太子都不會為她放棄皇位,更別說國師那般存在。
所以理所應當的,溫露凝留不住國師。
他們雖然發現了露凝得國師殊待,卻也不認為她真的能和他開花結果。
不過是國師暫留人界時打發時間的存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