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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院大門之下,有兩人持刀拔劍而立,一人玄衣如墨飛揚,利器寒光,神情微凜;一人青衫飄逸,劍氣如虹,眉目暗沉。

  他們三人中間隔著書院那塊有些發黃的匾額,如此遙遙對視。

  曾經他是先生,在台上撫琴吹笛;曾經他亦是摯友,在垂柳下對飲暢談;如今他是敵人,只能刀劍相向。

  「宋初!你這逆賊!」尚遠把劍一橫,冷聲喝道,「今日我便要替平江城的百姓討回公道!」

  「替平江城的百姓?」

  宋初聽著聽著笑出聲,「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得很,若不是要救奚畫,你會來這兒殺我?真真可笑。」

  「有什麼可笑的!」尚遠咬咬牙,「救人歸救人,兩碼事!」

  「你既然這麼講義氣。」他攤手,聳聳肩,「怎麼跑的比誰都快?當初如何不留下來替平江城的百姓殺一兩個金人,這會子玩事後諸葛亮,有意思麼?」

  「事後諸葛又怎麼?也總比你忘恩負義,賣國求榮要強。」

  「我忘恩負義?」他冷哼一笑,「在下乃是金國世子,讓諸位失望了,如今在我大金國百姓眼裡,我可是一代功臣,將來是會流芳千古的。」

  此言一出,關何和尚遠皆是驚愕。起初只以為他是金國細作,受錢財所惑,竟不想他並非漢人。

  「好、好!」尚遠怒極反笑,「宋先生是金國的世子,簡直好極!正好我取了你這世子性命,也算是頭功一件了!」

  「要我性命麼?」宋初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他撫掌一拍,聲音剛落,四面八方竟湧出無數金兵,不過轉瞬之間,已將方才的黑衣人團團圍住。

  身前亦有十來人護著,宋初冷眼瞧他:「先生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今晚你來了,就別想活著出去。」

  「好啊!」尚遠提劍便要上前,「那咱們就試試!」

  還沒等他動手,關何一掌拍住他肩頭,沉聲提醒:「我留下,你按計劃行事。」

  他滿心怒火,隱忍片刻才頷首道:「明白了。」

  ……

  聽他們那邊交頭接耳亦不知是在商量什麼,奚畫離宋初本有一段距離,現下看到關何在場,忙不迭想要過去,怎料背後一個侍衛眼疾手快,一把拎著她往車裡扔。

  後腦狠狠撞在木樑上,疼得倒抽了口涼氣,未及出門,馬車竟動了起來,分明掉了頭在往回走。

  奚畫急得直跺腳,頭從窗外伸出去瞧,只聽見打鬥之聲此起彼伏,吵嚷喧鬧,仿佛又回到金兵入城那一晚,滿目都是噩夢。

  跑出一街之遠,正當她已經做好要跳車的準備,頭頂一道劍光猛地破空而來,將整個馬車劈做兩半,難得的是,如此這般竟也沒傷到她分毫。

  斷木塵屑落了一頭皆是,奚畫一面咳一面撥開殘骸打量四周。然而她才剛睜眼,手腕被人一扣,力氣之大直接拽了她起來,撒足狂奔。

  總算是看清來人,奚畫不由喊住他:「你……你慢點……」

  自從沒念書後,成日不是躺著便是坐著,好久沒活動過了,哪裡經得起這麼折騰,不過多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面色發白。

  尚遠見她這模樣,也不敢再拽她,索性打橫一抱,埋頭往城東方向去。

  「怎麼是你來了?」奚畫看了一眼四周,「關何呢?」

  「他還在那邊,他帶的人多,先拖住宋先生,我帶你從東邊角樓離開。」他邊跑邊解釋,「適才進門已經把人清乾淨了,趁他們還沒補上來,我們得搞快!」

  「關何一個人在那邊?他不會有事罷?」

  尚遠心不在焉地應著,「沒事,山莊上下好幾百人呢。」

  路徑酒樓,恰見門前有匹瘦馬在低頭吃草料。他抱了一個人難免跑得費勁,足尖一點帶著奚畫坐上馬背,雙腿一夾,策馬於街上飛馳。

  「你放心,我們此行只是為了救你,不會戀戰的,半個時辰之後所有人都會撤走,我同他說好,就在龍脊山山腳,上回我們烤魚的地方……」

  「好。」奚畫點點頭,隨著角樓的屋脊在眼中漸漸近了,心裡也如脫韁的馬,喜不自禁。

  她有點難以相信,喃喃問:「我能回家了,是不是?」

  尚遠忍不住笑道:「是。」

  層層疊疊的須彌座上,上翹的檐牙襯著濃郁的月夜,森森的角樓近在咫尺,樓下的小門仍在,即將衝出城樓的剎那間,尚遠驟然勒馬。

  高高的蹄子在半空中揚起,泥土飛濺,他伸手護住奚畫沒讓她掉下馬。

  城牆之上,三層重檐,站著的全是金人的弓箭射手。

  每一張弓彎如滿月,箭在弦上,銀光里透著殺意。

  為首的金將抬起胳膊,繼而又放下手。

  他看得清楚,用生平最大的力氣調轉馬頭,背對角樓,雙腿用力在馬肚上狠狠踢了一腳。

  「放箭!」

  書院門前,幾支箭羽射來,關何舉刀隔開,拿出弓/弩,對準屋頂三處位置,且聽數聲慘叫,幾名弓箭手紛紛墜地。

  儘管山莊的人各個武功不弱,但均沒料到金兵還留了這許多在城裡,現下暫且能應付,一會兒若是再多隻怕就麻煩了。

  耳畔聞得掌風習習,身側有個趁他不備想以刀偷襲的金兵直挺挺倒下。西江收了掌勢提醒他道:「當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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