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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承業不出手這是理所當然,可金博贍竟然連問都不問一句, 就未免讓人覺得微妙了。

  就連趙嶺都知道被逮捕前的時間有多麼重要。

  金博贍明知卻不作為,只有一種可能,他心知肚明簡少鈞進去是因為什麼原因, 更應當清楚始作俑者就是自己另一個兒子。在兩個兒子之間, 金博贍選擇了金承業。

  選擇讓簡少鈞替金承業去背所有的罪名。

  這是唯一為什麼金博贍會袖手旁觀的原因。

  所以當趙嶺看見金博贍, 看見金博贍比上一次見白了很多的頭髮。心中沒有一絲一毫地同情, 甚至還有一絲快意。

  他知道這樣不對, 但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

  坐在桌子對面那個妝容精緻穿著小禮服的女人壓根勾不起趙嶺的注意,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博贍身上, 他在想, 此刻的金博贍後悔嗎?後悔他放縱金承業導致如今的局面。

  子不教,父之過。

  趙嶺從前覺得這話片面,但到現在他卻覺得, 這話其實說得很對。至少放在金承業和金博贍身上無比貼切。

  但凡金博贍阻止過, 也許都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趙嶺提不起半點胃口, 金博贍也放下了刀叉。

  「小趙啊,你這麼優秀,你父母不著急你的終身大事嗎?」

  趙嶺笑著抬頭,只是這笑有些冰涼,若仔細看唇角的弧度與簡少鈞同出一轍:「我父親說,人這一輩子,難得喜歡。結婚一定要和喜歡的人。」

  金博贍笑了笑:「你還年輕,日子久了也就喜歡了。」

  「我沒有金老先生明事理。」趙嶺笑容更深了一些,「我想金夫人從前一定很幸福。」

  金博贍的笑淡了,雖然他強壓著情緒,但眼角的紋路卻不受控制地抽動著。

  「雖然無緣得見尊夫人一面,不過看老先生與金大少父子感情甚篤,也可以想見當年二位伉儷情深。」

  簡少鈞唇角微揚,手在桌下捏了捏趙嶺的手,權當是道謝。

  伉儷情深,無比諷刺的四個字。

  金博贍臉上的笑徹底掛不住了,不笑的時候才發覺他臉上的肉掉了不少,蒼老的皮膚掛在嶙峋的顴骨上,只覺得這已經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老了。

  簡少鈞第一次意識到這件事,眼前這個老人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了,亦不再是他幼時仰望的父親。

  「請趙先生和陸小姐到花園賞景。」金博贍不容置疑地吩咐道,管家躬身引路,簡少鈞捏了捏趙嶺的手,無視金博贍凌厲的眼風,簡少鈞抬手蹭了蹭趙嶺唇邊沾上的一點檸檬水:「我與父親說幾句話,等等去找你。」隨後他看向管家,「楊叔,照顧好嶺嶺。」

  管家一愣,這聲「楊叔」讓他眼底一閃,仿佛眼前的簡少鈞與當年那個可憐巴巴揪著他衣角的小男孩重合了。

  怔愣片刻後,管家鄭重頷首:「少爺放心,我會照顧好趙少爺的。」

  金博贍手邊的茶盞以及被他捏得作響,待到餐廳只剩下他們二人後,簡少鈞輕笑一聲:「青瓷價貴且無辜,父親何必為難一個杯子呢。」

  這話似有深意,金博贍也不知是聽沒聽懂,惱羞成怒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父親!」

  「自然知道,畢竟有親子鑑定。」簡少鈞扯了扯唇角,「我就算是不想認,也不行不是?」

  「你——」

  簡少鈞看著金博贍渾濁的眼,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父親身體不好,應該好好保養,別動怒。你如果不願意看見我,我不回來就是,不惹您生氣。」

  「你知道我在生氣什麼!」金博贍咬著牙道,「你和趙嶺那小子是當真的?」

  「父親這是明知故問啊。」

  「我怎麼說你都不會變?」

  「自然。」

  金博贍眸光閃爍:「你若真心喜愛他,就不該將他放在這麼顯眼的位置。」

  「那應該放在哪裡?」簡少鈞的笑涼絲絲的,「如同當年父親安置我母親一樣嗎?」

  那枚青瓷終於還是碎了。

  落了一地的碎片卻沒有讓簡少鈞多看一眼,因為他知道,他的趙嶺並不是一碰就碎的瓷杯。

  金博贍喘著粗氣,渾濁的眼混雜進了血絲,餐廳寂靜一片,許久之後他才啞聲道:「你若想要我同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就算是我同意,族裡的人也未必同意。到時候想他出事的大有人在。」

  簡少鈞扯了扯嘴角:「父親,我是你教出來的,想說什麼,您不妨直說。」

  「承業他……」金博贍用力閉上了眼,「你幫幫他。」

  「他怎麼了?」

  這話屬實是明知故問了,但偏偏金博贍卻沒辦法發火,他只能壓著脾氣:「他是你弟弟。」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他把我當哥了?」

  說話間,簡少鈞已經起身了,他居高臨下看著金博贍:「父親,我幫不了他。」

  「你是……」金博贍生生地把「哥哥」楠楓兩個字咽了下去,「律師。」

  「當初您不同意我學法學,你還記得您說的什麼嗎?」

  金博贍隱約記得那是一次不愉快的衝突,但他說了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

  「您說,法律不過是你們手中擺弄旁人的工具罷了。我要的公平正義,只不過是一座烏托邦。」簡少鈞淡淡地道,「我始終牢記著這句話,父親如今又何必指望我這個工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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