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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此刻卻覺得很孤單,甚至比那偌大的審訊室還要讓人感到孤單。
抬著灌鉛的腿簡少鈞木然地走回了臥室,他沒有開燈,沉默地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想去摸枕頭底下的袖扣,卻撲了個空。
是了。
警察一定搜索過他的家。
簡少鈞就這樣坐在床沿,看著被晚風吹拂飄逸的窗簾。
夜色很美,但簡少鈞卻覺得這夜色逼仄濃郁得驚人。
趙嶺其實是個認定了便不回頭的人,如果他認定了他們回到最初的原點是最好的,是不是自己以後就連名正言順見趙嶺的機會都沒有了?
原來挑破窗戶紙是這樣的感覺?
明明已經是五月的尾巴了,簡少鈞還是覺得風冷得可怕,順著那被捅破的窗戶紙呼呼地往裡灌風。
或許還有人跟他有一樣的感受。
一聲「阿嚏」從簡少鈞的背後傳來,趙嶺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吸了吸鼻子:「你洗完了?我怎麼睡著了?」
簡少鈞一瞬間僵直了,他有那麼一刻懷疑自己是不是傳聲了幻聽,可身後咕咕涌涌的動靜卻與幻聽毫無關係。
「你……」
趙嶺伸手按了一下床頭檯燈,打了個哈欠:「幾點了?」
然後趙嶺沒能拿起自己的手機,因為他被緊緊地保住了。
趙嶺眨了眨眼睛,他似乎能感受到此刻簡少鈞心情的起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事……」
沒事不能這樣,但簡少鈞既然不願意說,趙嶺也不逼他。伸手輕輕地一下一下拍著簡少鈞的背,就像哄孩子那樣,一下又一下,很快就把他自己給哄睡著了。
簡少鈞有些好笑地支起身,只是笑在看見昏黃的燈光下那顯得更駭人的黑眼圈就再也笑不動了。
趙嶺說他遭了罪,但他卻覺得,趙嶺比他遭的罪更多。
輕輕給趙嶺掖好被角,把他放在床頭櫃打算等等加班用的筆記本電腦拿到桌上放好,又將檯燈關掉,室內重歸於黑暗。
夜還是那個夜,但卻陡然暖和了很多,簡少鈞鑽進了被窩,展臂壓著趙嶺身上的被子將人禁錮在自己懷裡。
趙嶺或許察覺到了這個擁抱的窒息,於是往擁抱主人那一方湊了湊。
本能地就像惹了禍的小狗,想要討好他的主人。
不過主人似乎並不吃這一套,摟著他的手臂越來越緊。
小狗不知道主人的想法,卻覺得他的主人不會生他的氣,於是安安心心地打起了小呼嚕。
簡少鈞支起腦袋,終於在那令人心疼不已的眼下落了一個吻,完成了之前他沒能完成的動作。
——
第二天起來時,簡少鈞醒得很早,卻沒想到他一動,趙嶺也醒來了。
而且趙嶺猛地掙扎坐起來時渾身大汗,睡衣緊貼在後脊上,在看見簡少鈞的那一刻,他似乎才鬆了一口氣。當腦子努力分辨出現實與夢境的區別後,趙嶺終於舒展了眉頭,笑道:「早。」
這個笑有氣無力,足以看出剛剛那個夢境讓趙嶺經歷了一場劫難。
「夢見什麼了?」簡少鈞拿過床頭的毛巾將趙嶺背上的汗仔細擦乾淨,隨後又把被子往他身上壓了壓,「再睡一會兒,還早。」
趙嶺躺下了,可卻沒有睡,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簡少鈞。
簡少鈞見狀也只好躺下:「夢見我了?」
「金承業……」
簡少鈞皺了皺眉頭:「你不夢我夢他做什麼?」
趙嶺被逗樂了,緊繃的情緒也終於和緩了一點:「金承業會在牢里待一輩子嗎?」
簡少鈞搖頭:「我不知道,但我能確保他短時間絕對出不來。」
「少鈞。」趙嶺突然攥住了簡少鈞的手,語氣決絕,「那就讓他在裡面待一輩子。」
片刻怔忪後,簡少鈞用被子把趙嶺卷了起來,隨後就像抱大春卷一樣抱在懷裡。
「放心,他會罪有應得的。」
「嗯。」
但趙嶺心中還是有不安,金承業這個人是個瘋子,一旦讓他明白過來是簡少鈞設計的他,不,不用他明白過來。單就簡少鈞平安無事,而他身陷囹吾,就足以讓金承業為此嫉妒發狂了。嫉妒使人瘋狂,更不用說一個本就瘋狂的人。趙嶺知道自己做的只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但這個夢卻無形中說出了他的恐懼。
他怕哪一天金承業出來後,會報復簡少鈞。
趙嶺想的其實簡少鈞很早就考慮過了,至於要不要做,之前他也猶豫過。
畢竟那也是生他養他的人。
但看守所走了一遭,簡少鈞卻覺得自己平白擔心太多,熊浩不來是他說的。
而且熊浩知道他大半的計劃,自然也知道自己有出來的把握。可金博贍沒有,而一無所知的金博贍卻沒有為他聘請任何一位律師。想起剛剛刷到的港城新聞——金家大少惹是非,老爺子重金聘大狀。簡少鈞就覺得自己的擔憂屬實有些多餘,或許老爺子確實是把自己當兒子的。只是兒子也有三六九等,如果把他撈出來要賠上金承業的話,那不妨就讓自己頂一頂罪又何妨?
放心。
簡少鈞冷笑了一聲,手卻輕柔地給趙嶺再次壓了壓被角:「要麼不做,要做做絕,我明白的,不用擔心。」
「嗯,你也不能全然放心警察。」趙嶺輕聲道,「我能感受到徐霄光他們的壓力。金承業前半輩子做的壞事一定不止這幾件,我們都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