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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側頭,說:「傲枝,她往後再也不會留在我身邊了。」

  他臉上流露出一種近乎純真的痛色,像是幼時被母妃沒收了摯愛之物時的不知所措,那不加掩飾的失落和迷惘,終於有了少年人的樣子。

  傲枝好難過,她的殿下,這輩子生來就有很多,可他想留下的,卻都沒能留下。

  第97章

  霍府主院, 檐下掛著的鳥籠哐哐作響,那紅毛鳥這些日子被朝露欺負出毛病來,在鳥籠里蹦躂了一日, 不停煽動著翅膀, 時不時便掉兩根鳥毛下來。

  鋪滿晚霞的檐下石階上, 霍府正削著根竹子, 用手掌丈量了長度,差不多了, 又拿坡棱刨將竹子打磨平滑,吹了吹, 落下一陣木屑。

  他伸手, 「南月,刻刀。」

  南月把刀遞過去,眼瞅角落裡那堆廢品,心中不由感慨。

  原本風光無限的錦衣衛, 如今可好, 一個靠山下獄了,一個靠山駕崩了,牆倒眾人推, 案子全讓刑部和大理寺給攬了,這次捉拿趙黨的事兒, 是半點也不肯讓錦衣衛染指。

  從前見著他點頭哈腰的小官,現在都是仰著腦袋走過來, 眼裡笑眯眯的,全他娘是嘲諷。

  南月還沒有受過這種氣, 他忍不住低聲罵了句, 「狗雜碎……」

  霍顯慢悠悠地看他一眼。

  南月咳嗽了聲, 不敢說話,乾脆蹲下來,好奇道:「主子,這是在做什麼?」

  霍顯不說話,只在竹節一頭精細地雕著什麼,他顯然不適合做這種慢工,不小心就會在平滑的竹木表面劃出一道痕,隨後他眉梢一壓,便開始生氣。

  南月摸了摸鼻子,也不問了。

  霍顯削著竹尖,說:「安排得如何了?」

  南月神色微凝,口吻都正經了幾分,道:「北鎮撫司的人手都歸整完畢,前幾日就動身了。」

  他停了下,又道:「主子要他們退敵守城?」

  錦衣衛也是兵,但常年辦著緝拿偵查的活,又冠著閹黨鷹犬的稱號,幾乎讓人忘了,錦衣衛不僅是兵,還是層層選拔上來的強兵。

  這些年在霍顯手裡,他們甚至不比皇城的守備軍差,固然錦衣衛里有臭魚爛蝦、偷奸耍滑之人,但也都趁著這次刑部清算,一併交代進了大牢。

  剩下的人,就是可用之人。

  霍顯停了手中的動作,說:「他們若還想在京都活,這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南月抿緊唇,沉吟片刻,堅定地點頭「嗯」了聲。

  劉嬤嬤已經在飯堂擺好碗筷了,霍顯聽到動靜,抬頭往朱紅小門看了眼,「怎麼還沒回來,讓人去看看。」

  南月應了聲,到旁吩咐了暗衛。

  劉嬤嬤正巧走來,她拽住南月,竊竊私語道:「主子和夫人又和好了?」

  「啊。」南月摸了摸腦袋,胡亂嗯嗯兩聲,「算是吧。」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沒有誰還會盯著霍家後宅這點小事不放,也沒必要再演這累人的把戲了。

  劉嬤嬤臉上一喜,重重拍了拍南月的手臂,「我就說,夫妻夫妻麼,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都是小事。」

  小事,是誰那兩日愁眉苦臉,擔心主子又跟從前似的,鬼混在姨娘的院子,三五個月不見人影,愁得眉頭都深了幾分。

  南月揉著手臂,扯出個假笑。

  姬玉落步入院中,就看到兩人低頭說著小話,她目光轉了轉,才看向坐在石階上的霍顯。

  她盯著他腳邊那堆木屑走過去,好奇道:「你做什麼?」

  霍顯起身拍了拍手,又將那些東西踢散,「沒什麼,打發時間。」

  他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擦手的動作頓了頓,他聞到一股松香。

  很淺很淡,但存在感十足的松香。

  其中夾雜著被衝散的茶香味兒,那都不是她的味道。

  霍顯若有所思地看姬玉落,將帕子丟給丫鬟,說:「用飯吧。」

  兩人落座,丫鬟布好飯菜。

  短短几個月,桌上的菜色已經是全暗姬玉落的口味來了,劉嬤嬤實則是個心眼子長偏的人。

  但天氣炎熱,姬玉落沒有胃口,她心不在焉地扒了扒米飯,說:「我可能得離開一陣。」

  霍顯抬目看來,臉上卻沒有多驚訝,他夾了菜放進她碗裡,說:「我知道。」

  「你怎麼——」姬玉落明白過來,他如今與謝宿白算是一根繩上的人,那夜兩個時辰的長談,謝宿白想必將計劃都告知他了。

  他早料到,她得走這一遭。

  用過飯後,天色還將暗未暗。

  清涼的晚風一吹,落了一地花草香,不知誰在檐下懸了鈴鐺,此時也噹噹響起。

  夫人和主君和好如初,院子裡又是一片欣欣向榮,日頭漸漸落下時,丫鬟便搬了小凳在樹下打絡子,無視朝露追著那紅毛鳥滿院子的跑。

  起初她剛來時,旁人大多還會幫著鳥兒攔攔朝露,如今全然坐視不理,任鳥毛一日比一日黯淡無光。

  霍顯緊靠窗邊,借著最後那點天光把地圖看了又看。

  他手裡這份地圖無疑是最詳細的版本,囊括了大雍境內所有的城池,當初和文麾還打得火熱時,從他手裡誆了真正的,命畫匠照著給他弄了份一樣的,才把真的還給文麾。

  好東西遲早要派上上用場。

  只是那圖字太小了,姬玉落從湢室出來,就見霍顯撐在窗台,幾乎埋首在圖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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