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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顯站在殿外, 凝視著人來人往的大殿, 垂著的手滴著血,淌紅了一小片青磚,臉上、脖頸上都是血痕, 面上渾無表情,安靜又冷厲。

  你說他擔心皇帝吧, 他又不比殿外這些急得彪鄉音的官員心急,但說他不急, 那眉梢壓著,心思沉沉。

  沒人敢揣摩霍顯的心思, 也沒人敢靠近他。

  蕭元景闊步從遠處走來。

  蕭元景供職於神機營, 所屬禁軍, 但又不屬護衛御駕出入的那一波,可這次祈福他也擔任巡防布置及掌管軍械,方才又是目睹了山裡的情況,這會兒官員們一窩蜂朝他奔去,直將人堵在了門外。

  蕭元景受了些輕傷,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閉了閉眼,忍著那些唾沫星子往臉上飛,深吸一口氣道:「文皇后在山上建有石洞,用於觀景,具體情況不明,只知今夜皇上與惜妃出現在石洞裡,惜妃的屍體就在別院,諸位想看,便去看。」

  提到惜妃,官員們臉色皆是一變,聯想順安帝的狗屎性子,立馬就腦補出了前因後果,個個臉都綠了,「那山上怎會有狼,不是都——」

  「在查。諸位,讓讓。」蕭元景言簡意賅地說罷,躋身進去,瞥了霍顯一眼,攔住了個太醫,問:「皇上如何了?」

  太醫擦著汗,道:「氣息虛弱,失血過甚,人已經不清醒了,左臂鐵定是保不住,腿也……即便是醒來,也不能走動了,而且吊著的一口氣,能撐多久,沒人能保證。」

  這麼說的話,就是人暫時沒死,但生不如死的意思。

  可蕭元景只關心人死沒死,皇上只要活著,朝廷就不會亂。

  聞言,蕭元景放了人,看向霍顯道:「霍大人勇猛,護駕又加一功,只是你這傷……」

  霍顯臉色也不太好,他往石台上一坐,漠然道:「勞蕭大人費心。」

  這時南月奔走而來,拿了一堆瓶瓶罐罐和白布,霍顯衣裳也不脫,就往裡上藥,完了白布一纏便不管了,南月想說卻不敢說,他顯然能察覺到,主子這會兒情緒很糟糕,但又不是因為皇上,於是他生生憋紅了臉,往後頭一杵,也不動了。

  主僕兩人跟雕像似的,硬邦邦立在那兒。

  蕭元景討了個沒趣,也不再多言,請了幾個官員坐鎮,看著皇上,便兀自就處理禁軍的事了。

  剛一轉身,眸色便沉了下來,腦海里浮出一張臉。

  姬家長女……

  冷箭擦頸而過的余驚猶存,幽夜裡那雙眸子波瀾不驚,敵意像是藏匿在薄冰之下,不動聲色,她才像是被人從口裡奪了食物的狼!

  蕭元景摸了摸脖頸上的劃痕,傷口是真的,那陣破風而來的殺意也是真的,仿佛是她的警告。

  可她怎麼會,她怎麼敢!

  蕭元景一掌重重拍在架子上,梨木架應聲而倒,「轟」地一聲,掀起一陣塵灰,洗漱用具散落一地,其中一雙齒木掉在他腳邊。

  他視線下移,注視著齒木,緩緩才消了氣。

  蕭元景坐在一旁,仔細思忖起姬玉瑤這個人,除了是霍顯名義上的妻子,竟對她沒有旁的印象,且看她拉弓的架勢,分明是個老手。

  姬崇望,怎麼會讓姑娘家學射擊?

  蕭元景掌心覆在臉上,搓了兩下冷靜下來,他重重吐息,看著一地雜亂,道:「長安。」

  推門進來的是另一名隨從,他道:「公子,長安方才出去了趟,還沒見回。」

  蕭元景擰眉,「外頭那麼亂,他去哪了?」

  隨從搖頭。

  蕭元景眼皮跳了跳,從下山開始心就一直是懸著的,這會兒也坐不住,起身出去,道:「行了,屋裡收收。」

  -

  行宮的動靜一直折騰到深夜,皇帝的命堪堪保住,太醫不敢離開片刻,輪流值守。

  霍顯還坐在殿外的石台上,耷拉著腦袋,石化似的,動也不動。

  吳升作為皇帝的內侍,首當其衝擔了個瀆職的罪過,人被扣下去時,正巧經過,大喊道:「霍大人、大人救命,奴婢冤枉啊!」

  霍顯眼皮都沒撩一下。

  籬陽別著繡春刀跑來,臨近時放慢步伐,輕聲走過去,先與南月對了個眼色,南月搖搖頭,籬陽心裡有數,咳了聲道:「大人,受傷的弟兄都安置妥當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大家心裡都有數,還有就是,夫人那裡……在等您。」

  霍顯身上的傷包紮得潦草,脖頸處的血都凝固住了,聽到姬玉落才堪堪動了下手指,道:「讓她先歇吧,今晚我守在這兒,事情嚴峻,祈福之事不宜再行,明日一早,送女眷們回京。」

  籬陽應下,又張了張口,說:「可夫人……」

  他說著,避讓了一步,露出身後顫顫巍巍的錦衣衛。

  宮裡的太醫這會兒都守著皇上,也不知夫人怎麼就逮了個懂醫術的錦衣衛,錦衣衛撲通一聲跪下,拖著哭腔道:「大、大人,您行行好,夫人說您這傷不治,就讓小的提頭去見!」

  霍顯終於把眼挪過去,「你們什麼時候這麼聽她的話?」

  被波及的籬陽和南月紛紛撇過頭,心虛地撓了撓眉尾。

  處理好身上的傷勢,籬陽就要將人領走,霍顯倏地扭頭過來,叫住他:「她……她怎麼說?」

  籬陽怔了怔,「什麼?」

  「……」

  霍顯一時氣悶,目光從閒雜人等身上掠過,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夫人,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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