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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顯點頭道:「體貼,沒人比你體貼了,我都感動壞了。」

  姬玉落勾著唇輕輕哼了聲,她覺得霍顯有時油嘴滑舌得根本不像假的,可他分明就是個柳下惠,親到擦槍走火時都能勒令自己停下,想勾他都勾不住。

  她抱臂輕輕往後靠:「感動別光用嘴說,我問你答,就算還了我這雨日送傘的恩情,好不好?」

  霍顯笑起來,「有的人真是冷心冷肺,一把傘就要從我這兒套消息了,說說吧,你又打什麼壞主意?」

  姬玉落掀了掀眼,道:「你上回說,你不願離開京都,是捨不得京都的榮華富貴,你說比錢財更吸引人的是權力,而你身為北鎮撫司的掌舵者,在宮外更是可以一手遮天,你真的是為了這些麼?」

  霍顯唇角的弧度在這剎那間頓了一下,他拿起漸漸冷卻的茶,喝了一口道:「怎麼,這些還不夠?」

  姬玉落單手支頤,注視著他:「我就是很好奇,坐擁北鎮撫司是個什麼滋味,究竟有爽快?這輩子沒機會當貪官了,霍大人與我說說?」

  這大雨天的,她不會無緣無故冒雨前來,不知又得了哪一手消息,在這兒使著美人計套話,霍顯生出了些防備的心思,與她周旋著,說:「北鎮撫司……其實就是主辦緝拿審問,京中泰半案子都在我們手裡,錦衣衛麼,辦案不講究證據,有罪與否全憑一紙畫押,想要誰死就要水誰死,抄家時還可以順帶撈些油水;主子名義上只有一個,那就是皇帝,可實際上皇帝耳根子軟,倒是聽我的比較多,另一個則是東廠,但還好,趙庸是我義父,便是那些廠臣也得讓著三分;還有……」

  霍顯語調緩慢,姬玉落聽得入神,「想要誰死就要誰死,所以想要救誰,也可以瞞天過海救下,比如那早該魂歸西天的許太傅?」

  霍顯的臉色已經漸漸變了,姬玉落對上他沉甸甸的目光,道:「既然做惡人這麼有趣,為什麼想要立寧王?或許我該問霍大人,當聖人是個什麼滋味?」

  四目相對,電光石火。

  室內驀然變得寂靜空曠,雨聲好似都有了迴響。

  霍顯的視線逐漸下移,停在飄著浮沫的茶麵上,他的嘴角放平,又緩緩勾起,拿起茶盞又放下,「你的消息,是不是精通得讓人害怕,問問你的人,願不願意進鎮撫司,給發俸祿的那種。」

  姬玉落問:「跟著你嗎?」

  「跟著我。」

  「跟著你造反?」

  霍顯停了一下,沒承認也沒否認,只說:「我哪有那本事,當初若不是東廠橫插一手,寧王本就該登基,撥亂反正的事,怎麼叫造反?這太難聽了。」

  「可撥亂反正從你嘴裡出來才令人心驚,霍大人秘密藏得深,黑白兩邊各占一席,玩兒得真花。」

  霍顯道:「受人所託而已。」

  姬玉落挑眼看他,「你竟還是個信守承諾的。」

  「當然,」霍顯也看著她:「我答應你會把趙庸交給你,也是真的。」

  姬玉落拿起架子上豎插著的小扇子,供來這裡的文人墨客把玩,姬玉落顯然不是文人墨客,她只把扇子當簪子,在手裡橫轉著,說:「這算什麼,投名狀嗎?」

  霍顯故作低聲下氣地說:「嗯,怕你了。」

  那聲音裡帶著點不明顯的笑,但口吻卻十足虔誠,故意壓低的嗓音搔人得很,明明隔著張桌,姬玉落卻覺得耳朵都麻了,「啪嗒」一聲,手裡的扇子也轉飛了。

  他勾起的是無人角落裡耳鬢廝磨間的情潮,長得漂亮的果然都是禍害,男子也是一樣。

  姬玉落忽然明白為什麼她總看不出霍顯的破綻,因為這人長年累月的偽裝已經成了習慣,那已經是他性子裡的一部分了,比如沈青鯉說他不愛笑,性子孤僻,可幽默風趣的話他能信手拈來,風流騷話也不在話下,否則怎麼能騙過蕭元庭那種真正的紈絝子弟,又怎麼能騙過趙庸。

  想要和惡鬼同行,就得把自己也變成惡鬼。

  所以她看不到沈青鯉描述的屬於少年鋒利的傲氣了,因為那早在日復一日的放逐里,碾為灰燼,化作眉宇間貪婪的欲望,也成為他隻身踏入敵營的敲門磚。

  扇子丟在她腳邊,霍顯走過來,正彎腰撿起,姬玉落倏地一腳踩在扇柄上,「這個投名狀不夠,我殺一個趙庸簡單,憑什麼要由你繞這麼大個彎子?」

  霍顯沒有收手,也沒有起身,只抬眼與她對望,姬玉落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像是嵌了只琉璃盞,他道:「你之前說,地下暗牢陰濕腐臭,不見光,我當時想,若那時候有人給你遞個燈,會不會好點?」

  姬玉落垂在腹前的手驀地握住,牙關隨之咬緊。

  霍顯抬起她的腳,把扇子拿了出來,起身道:「不知寧王的事是誰告訴你的,但你和那個人可能都誤會了,我沒有你們想得那麼善良,你問我做聖人什麼滋味,我不知道,我不是聖人。」

  「你知道趙庸看上我什麼嗎?作惡的潛質。」霍顯勾了下唇,卻並不笑,「早在我注視他之前,他就已經虎視眈眈盯住我了,不是我挑的他,是他,先挑中了我,而這些暗潮湧動,先帝早就察覺,先帝走投無路,把這當成了機會,他像個瘋子一樣把我推到趙庸面前,替我規劃了前路,卻沒給我留後路,最後他倒是死了個輕鬆……你看這雙手,我殺了太多太多人,有我的同僚,也有我的師長,他們有的作惡多端,有的是真的冤枉,死前掙扎不甘地盯著我,在我手裡漸漸斷了氣,最開始時,我確實整夜整夜不得安生,做夢都是冤魂找我索命,但後來,我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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