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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邊薅禿梧桐,一邊回想盛蘭心的話——

  「蠱毒——其實無甚可意外的, 這是東廠的老傳統了, 東廠和錦衣衛上下,這種毒不止用在霍顯身上,都說用人不疑,可朝堂之上, 利益關係捆綁, 誰又能完全信賴誰?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即便是催雪樓用人,應當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吧。」

  「這毒每月末發作, 趙庸會遣人送來解藥。」

  「錦衣衛與東廠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霍顯和趙庸亦是, 如若趙庸死了,他不僅是沒了倚仗, 他還得陪趙庸一起死。」

  「這毒是趙庸親制,解藥的配方甚至沒有文字記錄, 全在趙庸腦子裡。」

  「是……這些年我們確實想方設法配過解藥, 但配方中仍少了一味藥, 至今未解。」

  刀鋒儘是破空之聲,姬玉落手握刀柄,衣袂飛揚。

  正如盛蘭心所言,這等下毒制衡之法並不少見,即便是催雪樓也會使用這些手段,這在廠衛里更是司空見慣,但她確實沒料想到,人人都說霍顯是趙庸的義子,於是認為他理所當然就該有恃無恐……可人們都忽略了,趙庸憑什麼信他?

  是故從始至終,霍顯根本不能殺了趙庸,也就能解釋得通,他為何一直在阻攔她。

  但是——

  「以趙庸為餌留下你,也並非全是哄騙,一來他看出你報仇心切,莽撞入宮必難全身而退,是為保你;二來……眼見未必為實,這世道顛亂,人心難測,黑與白又怎麼說得清楚?」

  「玉落小姐,倘若可以,日後……蘭心求你救救他。」

  盛蘭心跪在那裡,仰頭望她時楚楚可憐,那眼神悲戚得仿佛是在看一株救命稻草,卻又緘口不言。

  一番話說得似是而非,聽的人云里霧裡,心中不免積鬱,霍府的人個個都有自以為是的毛病,還慣愛故弄玄虛,姬玉落正心煩著,南月就這麼撞在刀口上。

  她收了刀,拍去肩上的落葉,問:「你家大人呢?」

  南月記仇地盯著她,口吻生冷道:「小姐有何貴幹?」

  起初,南月改不了口,也怕被有心人聽去,即便私下也常叫她夫人,現在卻是改口改得乾脆利索,恨不得劃條涇渭分明的線。

  他也很憋屈,身為錦衣衛的人,都是別人對他退避三舍,他何時這樣委屈過了?

  南月愈發氣悶。

  姬玉落看了他一會兒,倏地柔婉一笑,「南月啊。」

  南月一個激靈,看她笑覺得瘮得慌,許是在霍顯那陰晴不定的性子裡練出了預知危險的能力,他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你……有什麼事?」

  姬玉落溫和地說:「咱們從武之人,講究快意恩仇,憋著多沒意思,你既對我有恨,發泄出來便是。」

  話音落地,刀影出鞘。

  南月向側一避,隨之也拔出了彎刀。

  姬玉落出手猝不及防,但南月怔愣過後也興奮了,他心裡確實有氣,正愁沒地撒,對方就先行挑釁,可不怪他逾矩,但同時南月心下也感慨,這人竟主動讓他泄憤,也算難得……

  但很快,南月便打消了這份感動,這哪裡是讓他泄憤,他分明才是被泄憤的對象!!

  南月一會兒覺得手痛,一會兒覺得胳膊疼,對方不按常理出牌,東一下西一下,竄得飛快,最後再出其不意來一招,南月被轉得眼花繚亂,正式交手時,他已經要站不穩了。

  最後兩刀相抵的那一下,他手腕被震得發麻,還沒反應過來,手裡的刀就落入敵手了。

  他正欲追擊,就見霍顯和籬陽一前一後從不遠處走來,而姬玉落已穩穩落在梧桐樹下,將他那把刀收著。

  南怒而上前,就聽霍顯說:「好本事,看來我同你說的話你沒有記下。」

  冤死了。

  南月忙說:「不是,是她先動的手——我的刀!」

  霍顯看了眼姬玉落,見她斜挑著眼,不說話,也沒有要還刀的意思,像是只被誰惹到,卻又不明著發脾氣,他道:「技不如人,有什麼好抱怨的。」

  南月鬱悶:「那我的——」

  霍顯往姬玉落那兒抬了抬下頷,「有本事自己奪回來。」

  說罷,他就往堂屋走。

  籬陽經過南月時,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南月看著姬玉落,簡直委屈死了。

  她使的是巧勁,正面打的話,南月的刀法未必不能論個輸贏,但輸了就是輸了。

  他不得不承認,打不過。

  南月眼睜睜看著姬玉落把他那寶刀送給了朝露,朝露笑得合不攏嘴,在南月走過來時警惕後退,義正言辭地說:「我不打。」

  簡直是啞巴吃黃連,南月嘔血。

  籬陽今日是為國公府私兵一事來的,待姬玉落落座,他才在霍顯示意下開口,說:「雲陽太大了,邊境地界,做鏢局生意的又太多,無從查起,是故屬下命人在暗地裡盯住蕭元景。」

  而蕭元景做事滴水不漏,每日下職就回到府中,不參與任何應酬,籬陽都以為這條線要斷在這兒了,畢竟七年前的外宅,如今說不準早就斷乾淨了,誰料就在他要撤人的當夜,就見蕭元景的長隨夜裡出行,與一個陌生小廝在茶樓密會。

  籬陽順藤摸瓜,派去的暗衛跟著小廝到了雲陽,找到那間鏢局,才知這人是蕭元景與外宅傳信的中間人。

  因霍顯下達命令時,稱那鏢局老闆娘為蕭元景的外宅,籬陽便也先入為主,這麼以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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