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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霍顯更不好些。

  姬玉落跌進水裡時用手撐了一下霍顯,聽他一聲悶哼,姬玉落並不在意地就要撐力起身,然而掌下原本柔軟的觸感變……

  有那麼漫長的一息,水面仿佛靜止一般,連水波都平靜不動。而後倏然「嘩啦」一聲,兩個人紛紛浮出水面,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姬玉落將那隻手背在身後,「你——」

  她的神情幾經多變,看著霍顯,而霍顯沉著臉,偏過去重重吐息,回過頭來時臉上便看不出什麼別的神色了,對上她這頗為古怪的眼神,淡淡道:「怎麼,沒摸夠?」

  姬玉落唇瓣動了動,卻是沒說什麼,見他也沒有再動手的意思,她本就是為了掙脫桎梏,於是很快起身攥了塊帨巾,拿了乾淨的衣裳便走出湢室,去到屏風後將濕漉漉的舞裙換下。

  畢竟是客房,屋裡沒有置備女子的衣飾,只有一身就寢用的白色單衣,衣裳還不是很合身,松松垮垮的,褲腿長了一截,讓她踩在腳下。

  換了衣裳後,她倏地一頓,垂頭看向空蕩蕩的指間,皺眉翻起了地上的舞裙。

  正此時,一道黑影壓了下來,「找什麼,這個嗎?」

  霍顯同樣換了身白色單衣,只是那衣裳穿在他身上,要比穿在她身上合身多了。

  他就倚在床柱邊,手裡把玩的正是姬玉落那枚青玉銀戒,渾然是漫不經心的模樣。

  姬玉落神色一凜,就要來拿,霍顯驀地將其攥在手心,抱臂道:「回答我的問題。」

  姬玉落淡漠地望著他,似是權衡許久,才朝他伸出手:「姬玉落。」

  霍顯挑了下眉,尾音悠長道:「哦——珠落玉盤的那個玉落?」

  姬玉落不言,就是默認的意思。

  然霍顯卻是伸手與她握了一下,然握手後他轉身便上了榻,說:「改日你帶我去那密道的出口,我再把戒指還給你,連帶你落在我這兒的那支簪子,一併還給你——別動手,為了個戒指不至於。」

  「……」

  姬玉落盯著他,霍顯卻已枕臂躺下,閉了眼。她沒什麼表情地在榻前站了一會兒,最後踹了踹那床沿,便徑直走向中央的桌椅,坐了下來。

  床榻「吱呀」地晃了兩下,霍顯閉著眼彎了彎唇,而後抬起手臂,拿出那枚銀戒,唇邊的弧度瞬間就隱去了。

  他用指腹擦了擦上面的青玉,將那玉擦得透亮。

  這枚玉打磨得很平滑,紋理戛然而止在鑲嵌的銀絲里。

  他看了許久,像是要從中盯出個窟窿來。

  當日樓盼春被燒成焦屍,手裡僵抱著他的愛劍,那劍鞘上本纏著流蘇,流蘇下是一塊青玉,遠比姬玉落這枚要大,只是那流蘇在大火里燒沒了,青玉也不知所蹤。

  有可能是在火里燒得碎裂,他進東宮找過,沒有。

  樓盼春說,等他長大了,便把那柄劍送給他。

  那塊玉太重了,掛在劍鞘上不趁手,他說將其切割成兩塊,再稍加打磨,他們師徒二人一人一半。

  霍顯不是很看得上這樣秀氣的東西,娘們唧唧的,只有……只有東宮那位長孫殿下才喜歡佩戴這種東西。

  霍顯倏地攥緊銀戒,緊到手背上的青筋根根跳起,他的呼吸在壓抑中漸漸粗重,胸腔內仿佛被灌入江海,翻來覆去地沸騰。

  為什麼……

  他閉上眼,忽然就想起六年前,先帝的話。

  五六年前的承和帝,也不過二十四五。

  年輕的帝王站在高台之上,形單影隻,面露悲愴地說:「從今以後,沒有人肯信你,所有人,都會拋棄你。」

  所有人,都會拋棄你。

  銀戒硌得掌心生疼,喉間腥甜,手腕的筋脈像是隆起一物,被刺激地開始跳動。又到月末了,霍顯左手捂住右手腕,將那隻不聽話的蠱蟲摁住,用內力壓制下去。

  疼是不疼了,霍顯渾身卻像繃住一樣,忽然一聲很輕的聲響從不遠處傳來,他像是才回過神來,偏頭看過去。

  姬玉落衣著單薄地立在窗前,推開了窗牖一角,冷風絲絲入侵,屋裡的溫度也冷了下來。

  她烏髮一半還是濕的,貼在衣上,而衣裳也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褲腿長出一截,被她踩在腳下,她就這樣仰頭往窗外看,露出一段皓白的脖頸和側臉,眉間似輕輕壓著,像一片化不開的雪。

  仿佛是被萬千孤寂籠罩一樣,竟好像能讓人生出共鳴和憐惜。

  但很快,這憐惜就被窗邊飛來的一隻隼給打破了。

  只聽一聲哨響,那張著大翅的隼便落在窗台上,姬玉落往它腿邊綁了張紙條,是給紅霜報平安,順帶命她將今日的布置都撤了。

  她拍了拍那隼的腦袋,隼便又展翅飛遠了。

  「……」

  霍顯收回視線,適才的那點不痛快也都沒了。

  原來他在書房時不時聽到的似鳥叫聲一般的哨聲,是她用來聯繫這隻鳥的。

  霍顯沒來由地笑了笑。

  姬玉落聞聲回頭,蛾眉顰蹙,四目相對時,她冷冰冰一瞥,又回到凳子上端正坐著,背脊挺得很直。

  夜很長,對姬玉落這樣端坐一夜的人來說的確很長。

  這一夜蕭家都沒有消停過,護兵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鎧甲與佩刀相撞的聲響,整座院子都沒有睡好,甚至有留宿的權貴公子被吵得不堪其擾,相約在一間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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