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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宿白道:「朝露性子頑劣,不夠穩妥。」

  朝露:「……」

  那還是在說她不行。

  姬玉落沒在這些小事上爭執,應下後起身便要離開,謝宿白沒有攔她,只將一把油紙傘遞了上來。

  那隻扣在傘面上的指節冷白修長,就這麼遞到了姬玉落面前,卻在她無意觸碰到他時迅速避開,收回了手。

  姬玉落輕頓,道了聲謝後,身影隱入了長夜。

  侍女在身後,惋惜道:「主上為何不將小姐帶回去呢。」

  謝宿白那張臉依舊平靜到無懈可擊,只是藏於袖中的手緊攥成拳,而後又重重咳嗽起來,抵住唇的那方錦帕落了血,他閉了閉眼,終是什麼都沒說,嗓音沙啞道:「雨大了,回吧。」

  作者有話說:

  太卡了先更到這裡!短小了我先跪!

  以後就都晚上更叭,我儘量再早一點點點。

  第13章

  回到姬府時已過子時,整座府邸陷入平穩的寂靜里。碧梧就睡在外間的臥榻上,姬玉落進屋時她翻了個身,嘴裡含糊地喊了聲「小姐」,但仍是沒醒,像是在夢裡。

  姬玉落腳下頓了頓,而後徑直邁入內室。

  她是一路騎馬到的城門外,謝宿白的傘沒有發揮到用處,她渾身還是濕了,只是此時沐浴不便,姬玉落只是解下了滴水的小襖,隨意擦了擦便躺下了。

  但她精神抖擻,沒有絲毫困意。

  窗牖沒合緊,冷風從縫隙里泄了進來,頭頂的幔帳小幅度晃動著,盪起了一圈圈波紋,姬玉落撐眼看著,想起了別莊那片浮著顧柔屍身的湖水,進而想到了在雨幕里賞湖的謝宿白。

  他總是這樣,看什麼都滿眼深情,連死了人的湖水也能叫他欣賞得情真意切,可那眼底的柔情像一層霧,讓人摸不著,也猜不透。

  即便是姬玉落,也並不了解他。

  七年前,謝宿白救了她的命。

  他將她撿了回去,為她請了很多先生,尋常大家閨秀學的,她學;尋常大家閨秀不學的,只要她喜歡,他也讓她學。

  彼時謝宿白也不過少年,輪廓清雋柔和,但性子比之如今卻是差不多沉穩,可他對姬玉落有著一種幾乎放縱的寵溺。他說,他本該有一個妹妹,後來沒了。

  而姬玉落的性子本就頗有稜角,再加上謝宿白的默許,毛都沒長齊的年紀就已經在樓里混得風生水起,眾人都道謝宿白身邊有個小姑奶奶,睚眥必報,輕易惹不得。

  到了前兩年,謝宿白身子愈發不好,旁的雜七雜八的事便落在她身上,故而姬玉落比誰都清楚,催雪樓並非百姓口中的「活菩薩」,那不過是一種「造勢」而已。

  不過她至今不知,謝宿白這麼做的目的為何。

  但他不說,她也沒有去問。

  深夜雨打著窗,姬玉落翻了個身,借著月色瞥見了桌角那刻著梵文的紫金香爐,思緒似溪流淌向遠處,不由又想起謝宿白那個問題。

  恨……

  恨麼?

  困意漸漸襲來。

  許是這夜想得太多,姬玉落一閉上眼,就做了整夜雜亂無序的夢。

  她先是夢到尤黛月掐著她的脖子讓她去死,女人艷麗的一張臉猙獰又扭曲,她罵姬崇望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罵她是個不該活著的賤種。

  鋒利的指甲陷進肉里,尤黛月的眸底儘是癲狂。

  夢裡的窒息感無比真實,真實到睡夢中的人蹬著腳險些要驚醒時,脖頸上的力道陡然消散,尤黛月不見了,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那是千芳閣的地牢,浸了鹽水的皮鞭抽在身上,疼到最後失去了知覺。

  忽而一束光照來,她便衝著有光線的地方拼命跑、拼命跑,腳下一個打絆,隨即跌進了個滿是馨香的懷抱,香味溫柔得像是春日枝頭蔓出的花兒,讓人根本不捨得離開。

  她笑得那樣柔軟,說:

  「落兒,以後這就是你的家。」

  「落兒,叫爹娘。」

  「落兒,這是你弟弟。」

  那座滿是梧桐的庭院像是人間聖地,蟬鳴鳥叫,溪水潺潺,只是當她伸手去撈小溪里那片梧桐葉子時,卻撈了一手的血。

  畫面無厘頭地跳躍,刀光血影的宅邸、易子而食的流民、漫天大雪下屍橫遍地的街頭……

  厚雪壓在她身上,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半開的眼帘對著一輪明月,看到的月亮都帶著重影,心臟在胸腔瘋狂亂跳,在聽到一陣轆轆的車輪聲時又驀地落了回去,姬玉落就在這瞬間驚醒了。

  碧梧抱著盥盆來,訝然道:「小姐,您怎麼哭了?」

  這話問完,碧梧就被姬玉落看過來的眼神嚇了一跳,那眼裡的森森寒意比這玄冬末的天還冷!

  碧梧猛地一個打顫,手裡的盥盆「哐當」落地,灑了一地水出來,再看姬玉落時,哪有什麼森森寒意,她像是剛睡醒似的,迷迷糊糊問:「幾時了?」

  碧梧一邊懊惱地收拾殘局一邊說:「小姐,辰時了,您快起吧,府里出大事了!」

  想來是別莊的事已經傳開了。

  其實若是依姬崇望的性子,必定傾向於先將此事按下,再折中尋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藉口宣布顧柔的死訊,以免姬雲蔻鬧起來。

  所以昨夜回府時,她便讓朝露一早將此事傳開,尤其是要讓姬雲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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