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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些年所謂的自由自在和無憂無慮,原來都是遙臨用這樣的方式換來的。
遙臨。
每次毒舌完都會想辦法哄我開心的遙臨。
因為我怕黑就整晚都守在我房門外的遙臨。
總是故作冷淡的模樣去掩飾內心溫柔的遙臨。
我的,遙臨。
靈魂仿佛被一點一點抽乾,我努力想要站穩,卻還是眼前一黑,直直栽了下去。
醒來後,遙臨正守在我床邊,穿戴整齊,頭髮梳得一塵不染,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遠處的桌上正擺放著瓜子和桂花糕。
他眉眼間帶著擔憂:「娘娘,您怎麼會突然暈倒?哪裡不舒服嗎?」
我抬起手,指腹輕輕觸上遙臨白皙而又冰涼的臉,遙臨表情一滯,怔愣地與我四目相對,眼底有細微波瀾。
既然他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就裝作不知道。
我沖他笑了笑,然後說:「老娘一定要侍寢。」
這次,不一樣。
這次,是真的。
不是為了寵愛與地位,不是為了瓜子與桂花糕。
——只為遙臨。
我怎麼能,怎麼會,眼睜睜看著他為我那般受辱?
人總是在一瞬間被迫成長。
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懶散下去了。
即便在這冰冷深宮,我們皆為螻蟻,也絕不能任人踐踏。
哪怕拼盡全力,也要奪回那微不足道的一絲尊嚴。
只要我成功受寵,一切苦難都會消失。
我開始拼了命地練習雜技,從清晨練到黑夜,專挑高難度的動作學,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出類拔萃,才能引人注目。
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
膝蓋上蹭破點皮又算什麼呢,遠遠比不上遙臨曾經遭受的苦痛。
遙臨始終陪在我身旁,每當我動作失誤跌落下去,他都會第一時間衝過來扶起我,緊緊擰起眉,小心翼翼地處理著我的傷口。
我笑著盯他:「怎麼樣?本宮是不是技藝精進?」
遙臨低著眸:「娘娘,您不必這麼拼命。」
我搖搖頭:「必須拼命。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將來做寵妃,貴妃,甚至皇后,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是我身邊的大總管,喜荷就是我身邊的大嬤嬤,我們要橫行霸道,我們要目中無人,我們要做後宮最厲害的大魔頭。」
那樣,你就再也不會被別人欺負了。
站起身,腳下忽地一軟,差點又摔向地面,遙臨迅速出手摟住我的腰,我整個人倒在了他懷裡,他掌心滾燙,腰間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我笑著呵斥:「好大的膽子,敢占本宮的便宜。」
原以為他會迅速放開我,面紅耳赤地道一句「奴才知罪」,結果他沉默片刻,竟然猛地將我打橫抱起,徑直走向屋內的床。
一旁的喜荷目瞪口呆,我也目瞪口呆,縮在他懷裡忘了反抗。
他這是打算霸王硬上弓?
等一下,他要用什麼上?
只見遙臨動作溫柔地把我放到床上,聲音卻異常嚴肅:「娘娘,您現在需要休息。如果您再這麼透支身體,我還會把您抱回床上。」
……
虛驚一場。
終於到了宴會當天。
五年了,我第一次坐到鏡前,認真地梳妝自己。
描上細眉,抹上胭脂,點上紅唇。
換上初入宮時的那件裙子。
我抬頭望向身旁的人:「遙臨,本宮漂亮嗎?」
他低頭不語。
我嘆了口氣:「我是不是老了?」
宮裡多得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我這個年紀,已經屬於老姑婆了。
遙臨仔仔細細地凝望著我,低聲開口:「從始至終,奴才心中,娘娘無與倫比。」
從始至終。
在他心中。
無與倫比。
——這就夠了。
我揚起微笑,緩緩起身,準備奔赴宴會。
手腕被忽地攥住,我轉過頭,看見遙臨一向鎮靜的臉上布滿哀傷,他的聲音發著抖:「奴才不願。」
我輕聲問:「什麼?」
遙臨重複了一遍,語氣無比堅定:「奴才不願讓娘娘去侍奉皇上。」
我失笑:「說什麼傻話?」
遙臨攥緊我的手腕,每個字都帶著祈求:「別去。」
他從未如此求過我。
我輕嘆:「遙臨,你跟楚妃做的交易,我全都知道了。傻子,難道你要為我挨一輩子打嗎?如果有一天你被打死了,我還能去依靠誰?我已經看透了,深宮中沒有自由可言,無論斗與不鬥,最終都會跌入漩渦。若想安穩活下去,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往上爬。這個道理,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遙臨身形一僵,垂下頭,慢慢放開了我的手。
宴,起。
一步一步登上台,我望向坐在最頂端的皇帝,英姿颯爽,金光燦燦。
那是世間萬千少女心中的夢。
而我卻莫名覺得,似乎遙臨更好看一些。
遙臨眼中的溫柔,是獨一無二的,是只屬於我的。
但我要勾引的人,必須是皇帝。
我彎腰鞠躬,開始表演練習了一千一萬遍的雜技。
這是一場傾注了我全部心血的賭博,必須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和賣力。
力量與柔美結合在一起,以及令人提心弔膽的高危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