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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事前楚岳峙連半個字都沒有跟他提,必然是知道他絕不會同意,但也幸好,現在只是召見朝臣入宮來議,至少不是直接在早朝時對群臣宣布,否則他便是心臟再強韌,都經不起楚岳峙這般驚嚇。

  不止是他,倘若楚岳峙真的在早朝時說出自己要下嫁於內閣首輔的決定,那麼滿朝的文武百官,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古董,恐怕都要直接在殿上暈過去。

  眼見司淵渟安靜下來,楚岳峙把目光轉回到仍然神情呆滯的江晟身上,問道:「江尚書,你是禮部尚書,朕想知道,下嫁給內閣首輔,可有禮法可循?」

  江晟已經被楚岳峙這驚濤駭浪的決定驚嚇得思考能力都將至最低,他畢竟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驟然聽到皇帝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差點連人都站不住,聽得楚岳峙的問話,完全是本能地答道:「陛下,天子下嫁乃聞所未聞有違禮法禮教之事,若陛下孤行己見,恐毀一世英名。」

  本以為自己此言會讓楚岳峙生氣,可楚岳峙聽完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頭,道:「那便是沒有先例了。」

  涼忱一時之間也摸不透這位經常不按理牌理出牌的帝王想法,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一步說道:「陛下,臣深知陛下與司首輔情深似海忠貞不渝,然此事實在是太過……太過,駭人聽聞,還請陛下三思。」

  楚岳峙「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涼忱,道:「涼愛卿當年不也是嫁給了男子,怎的朕要下嫁,就駭人聽聞了?」

  「陛下,您乃天子,是一國之尊,豈是區區臣下可比。這天下,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看著陛下,即便陛下與司首輔並無過錯,這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也非常人能接受。臣下當年不過一介布衣,嫁給先夫尚且受到諸多謾罵,更何況是陛下。」涼忱也不明白楚岳峙已經忍了這麼多年,為何突然就忍不下去了,可他身為人臣,皇帝要做出不理智的決定,他不可不勸,「陛下,您自登基以來,始終推行仁政,屢行改革推出新政以求改善民生,令大蘅國比以往任何一個時期都要更為強盛,臣,無論如何都不能看著陛下因一時衝動,而毀了這些年來累積的聲譽名望。」

  定定地盯著涼忱看了半晌,楚岳峙神色是越發讓人看不透的高深莫測,他似乎並不是很在意兩位臣子的反對,端起御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接著把目標轉向了回過神後一直神情凝重的鐘清衡,問道:「鍾愛卿,你呢,你怎麼看?你也覺得,朕的聲譽名望更重要嗎?」

  「陛下。」鍾清衡權衡著自己要說的話,他對於楚岳峙所言雖也感到震驚,但勉強冷靜下來之後,多少也聽出了楚岳峙是話裡有話,因此他沒有一開口就急著提出反對之言,而是儘可能平穩地說道:「臣不以為聲譽名望能代表一切,而陛下的功過,後世也自有評判,臣相信,後世絕不會因陛下做錯一件事,就全盤否定陛下乃明君的事實。臣只擔心,若陛下真的要下嫁司首輔,屆時不僅是陛下,恐怕司首輔也會再度陷入過去的污名當中。」

  第155章 鋪平道路

  無論這些年多麼努力替司淵渟重塑正面形象,始終都會有人抓住司淵渟曾為宦官曆經三朝三主這一點不放。

  若非身有殘缺,司淵渟的外貌只會引來無數仰慕嘆羨,可正正因為司淵渟非自願的殘缺,私下裡總有人會議論傳謠,司淵渟能歷經三朝依舊穩居高位,靠得不是什麼學識才幹而是以色侍君,一日為太監終身是太監,只要是太監擁有如此美貌身居高位多年,不是妖媚惑主的佞臣又是什麼?

  這些污穢之言沒有一日真正消失過,儘管在這二十一年中,司淵渟無數次出面提出、主持並推動改革與新政,不斷地為百姓們造福,可這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不願意相信或承認旁人的優秀正直,挖空心思去肆意踐踏旁人的傷痛之處來尋求存在感,他們不會認為是自己無能又不願努力才導致的碌碌無為一事無成,只會踩著那一點世俗的偏見來嘲笑旁人不如自己。

  正因此,這些年來司淵渟與皇帝之間的關係才會一再被抓住不放。

  倘若楚岳峙當真做出要告諭天下,天子下嫁首輔重臣鎮國侯司淵渟,只怕不僅僅是自己的仁君之名會毀於一旦,就連他這些年來費盡心思幫司淵渟恢復的聲譽也都會隨之被摧毀,無論司淵渟為百姓做了多少,興許百年之後,人們會記得的都只會是司淵渟以色侍君妖媚惑主這個被坐實的污名。

  楚岳峙於青史留名,會被一一論功過,因為他是帝王;可司淵渟不一樣,他無法抹去的那一段宦官人生,註定了他之後這些年,若再有半步行差踏錯落人口實,都將會聲名狼藉甚至遺臭萬年。

  因為宦官,總是為人不齒;因為宦官,身有殘缺不男不女,就連沿街乞討的乞丐都會在心中看不起他們。

  這是世俗難以打破的偏見與歧視,哪怕大多數的太監其實都是受害者。

  「當年,臣愚昧無知,也曾看不起司首輔,若非涼大人將臣罵醒,臣又在歷練途中看見百姓之苦與冤屈難辨也不得死苦求生的真實人間,只怕臣這一輩子,都會無法改變那迂腐不堪的思想,看不清司首輔如何為國為民。臣,飽讀聖賢書尚如此,更何況是百姓。」鍾清衡說道,他是在很久以後才從涼忱口中知道,自己當年在茶樓見到的兩人竟就是司淵渟與楚岳峙,他當時出言不遜當面侮辱司淵渟,可當他入朝為官後卻一次都不曾被為難過,甚至司淵渟還對他偶有提點,這份胸襟與見識還有那一身的才幹是他自愧不如的,他曾前去鎮國侯府想要向司淵渟謝罪,然而司淵渟只淡淡地與他說既已過去不必計較,當時的他從未像那一刻般感受到極度的汗顏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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