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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吊的湯羹用的是常吉在山裡打回來的野山豬。

  冬天裡的野山豬養了一身膘,常吉與橫平將肉都剔下來,用骨頭吊湯,撒了一大把從山裡采來的野山菌。

  湯汁熬得跟牛乳似的,香濃鮮甜。

  這樣的湯,要擱從前,容舒不到一炷香便能喝完一碗。可今兒她卻吃得極慢,木匙在碗裡攪了幾下便不動了。

  明兒他們便要離開這裡前往大同了。

  顧長晉見她垂頭攪著湯,卻一口都不吃,蹙眉道:“可是吃不下了?”

  這是她慣來愛喝的湯,今兒她早膳、午膳皆用得少,顧長晉便讓常吉他們去獵些吊湯的野豬、雪兔,不想她依舊是沒甚胃口。

  容舒搖搖頭,慢慢抿了一口,道:“吃得下,這湯熬了三個時辰,可不能浪費。”

  一盅湯羹喝完,她捏著木匙,問顧長晉:“你的傷當真無礙了?要不要……在青岩觀多養些時日?”

  顧長晉正在給她遞帕子,聞言便是一怔,旋即掀眸看她一眼。

  “阿娘若是到了大同,讓常吉或者橫平遞個信便成。”容舒依舊垂著眼,聲音很輕,“等你的傷徹底好了,我再去大同與阿娘匯合。”

  “昭昭,我要儘快趕回上京去。”顧長晉回道:“如此,你才能過你想過的日子。”

  他頓了頓,又道:“貴忠此時定然還在找你。”

  是以,他必須要回上京,給她將所有後患都解決了。

  容舒不說話了。

  好半晌才抬起眼,望著他道:“好。”

  顧長晉動了動唇,想問她要不要同他一起回去上京,話到嘴邊,卻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能這樣問。

  一旦他問了,便她再不願,也會陪他回去上京。

  夜裡兩人都不曾闔眼。

  第二日一早,眾人用過早膳,容舒一行人便同清邈道長與寶山告辭,往山下去了。

  橫平與常吉提前下去張羅馬車,到山腳時,盈月、盈雀早就在馬車旁等著了。

  二人一見到自家姑娘,眼淚“啪嗒”直掉,將容舒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好幾遍,確定她沒受傷方止住淚。

  看得容舒又心酸又好笑。

  “婢子早就說了,摔下山崖的那具屍體定然不是姑娘!”盈雀憤憤地抹著眼角:“究竟是哪個殺千刀的,故意將那女屍喬裝成姑娘的模樣!”

  盈月一聽,忙啐她:“莫再提那女屍了,不吉利!姑娘平安回來便好!”

  盈雀仍舊不解氣,又罵了幾句方解恨。

  卻不知,她們這馬車才剛出龍陰山,她嘴裡那位“殺千刀的”便攔下了他們一行人。

  貴忠身著緋袍,領著一隊親兵,在顧長晉的馬車前跪下,道:“殿下,皇上特地派奴才來請您回宮一敘。”

  顧長晉挑開車簾,沉默地望著恭恭敬敬跪在雪地里的貴忠。

  嘉佑帝會派人來他並不意外。

  得知他拋下一切,從遼東趕來龍陰山找容舒,以嘉佑帝的性子,定會派人前來,傳他回宮問話。

  他離開遼東之前,將椎雲留在了遼東都司,代他處理遼東的一應軍務。之後便讓橫平將嘉佑帝給他的那道賜婚聖旨送回上京。

  原是想穩住嘉佑帝,向他保證他擔心的一切不會發生的。

  現如今,他卻有了更好的方法。

  顧長晉面不改色地將手裡的一封信遞出去,道:“孤要先去趟大同,這封信,你替孤送回宮裡,順道同皇上道,至多半月,孤便會回去。”

  容舒的馬車就在顧長晉身後,她這會正抱著個銅手爐聽他們說話呢。

  聽罷這話,不由垂下了眼,須臾,她騰出右手輕掀開帘子,望著已經到了貴忠手裡的信。

  這封信,他是何時寫的?

  是他來青岩觀之前便寫好了,還是他醒來後悄悄寫的?

  貴忠捏著信,心中卻沉甸甸的,他深知慣來好脾氣的皇上這次是真的動了怒。太子殿下若是再不回去,皇上那頭……

  貴忠咬了咬牙,還想再說什麼,卻聽顧長晉道:“你安心地回去上京,皇上看完信後不會動怒。”竟是將貴忠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貴忠只好道“是”。

  顧長晉又道:“龍陰山的雪崩,可是你們動手的?”

  貴忠忙搖頭:“奴才怎敢釀造此等災害?那場雪崩乃是意外。”

  顧長晉頷首,放下車簾,道:“你有救命之功,此番便是功過相抵了,回去罷。”

  貴忠明白,太子殿下這是不問責他用一具假屍偽造容舒落難的事兒了。

  他重重磕頭:“奴才謝過殿下開恩。”

  貴忠的出現只是一小段插曲,改變不了任何事。

  半個時辰後,馬車繼續動了起來。

  容舒放下車簾。

  顧長晉與貴忠的那一番對話倒是叫盈月、盈雀聽得一頭霧水,心知自家姑娘聰慧,盈雀正想開口問問容舒呢,抬眼瞥見她的神色,聲音卻生生卡住。

  姑娘不開心了。

  盈雀這般粗枝大葉的人都能察覺到容舒情緒的不對勁兒,盈月更不用說了。

  “姑娘可是頭還疼著?”她問道。

  容舒搖頭,她頭上的傷在青岩觀時便已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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