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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竹君和蘭萱她們從梅林回來了。
二人揣著銅手爐,正簇擁著一個披寶藍色斗篷的小娘子緩步走上迴廊。那姑娘抱著一摞梅枝,半張臉被兜帽遮住,只露出嫣紅的唇與小巧的下頜。
也不知她身邊的蘭萱說了甚,小娘子忽然側頭笑了起來,寒風吹開擋住她半張臉的兜帽,將那張春花秋月般明艷的芙蓉面完完整整露了出來。
桂嬤嬤瞥見那雙如春潮托月般嬌媚的桃花眸,拎著攢盒的手微微一顫,下意識便望向身後那人。
戚皇后怔怔地望著容舒。
她見過這姑娘。
那日在城門,她出城,這姑娘進城,二人隔著白茫茫的風雪打了個照面。
彼時她心頭便泛起過一種奇怪的難以言說的感覺。
此時那種感覺再次泛上心頭。
她才是那孩子。
太子果然將她藏在了這裡。
也對,他既然防著所有人,怎可能會為了引出蕭馥便叫她在鳴鹿院冒險?
戚皇后喬裝成一名宮婢跟桂嬤嬤進來,本是想著看一眼便走的。
可此時此刻真見到她了,她又不想走了。
眼見著那姑娘馬上就要拐入紫宸殿的月洞門,戚皇后撥開立在前頭的宮女,提起裙裾就要朝她走去。
一直跟在她們身後的椎雲見狀,快步上前叫住了她:“皇后娘娘請留步!殿下吩咐小的將一物交與您。”
聽這語氣,竟像是早就認出了她一般。
戚皇后腳步一緩,回首望著椎雲,道:“太子知曉本宮會來?”
“殿下道娘娘慧眼如炬,出宮後定會來東宮一探究竟。便吩咐小的,若您來了,就將這珠子給您。”椎雲從袖筒里取出一顆串在紅繩子裡的玉珠子,道:“這是容姑娘親手交與殿下的,殿下說容姑娘只想將這玉珠子完璧歸趙。”
椎雲取出那顆玉珠子之時,戚皇后磨得光滑的指甲驀地刺入掌心,她卻猶若未覺一般,只定定盯著那顆熟悉的玉珠子。
“她可知這顆玉珠子是本宮的手釧里掉落的?”她道。
椎雲笑道:“小的不知,殿下如今就在鳴鹿院,娘娘不若到鳴鹿院親自問殿下?”
蕭硯不想她去見那孩子。
戚皇后注視著眼前這滿臉笑意的年輕人,冷下聲音道:“本宮何須去問太子,這玉珠子的主人就在這,本宮去問她不就成了?怎麼?你還要攔本宮不成?”
椎雲“噗通”一下跪在雪地里,高舉著手裡玉珠子,視死如歸道:“娘娘恕罪,小的不敢攔娘娘。只娘娘若要過去,還請從小的屍體踏過去!總歸太子回來,小的這條命也保不住!”
戚皇后輕笑。
若她今日在東宮鬧出人命,只怕一會她連城門都出不去,更遑論去大慈恩寺見蕭馥了。
太子一直在提防著她。
戚皇后到了這會也終於想明白,為何蕭硯要防著她與皇上。
若叫皇上知曉,他想要求娶的姑娘就是那孩子……
戚皇后心口一緊,轉眸看向遠處巍峨的殿宇。
少傾,她緩緩吐出一口氣,道:“桂嬤嬤,你親自將吉果送過去。同竹君道這是御膳房做的,用的還是從前的方子。叫她仔細些,先問清楚容家那姑娘可有甚不能吃的食物。”
桂嬤嬤知曉戚皇后這是怕那姑娘對某些吃食有敏症,從前戚家就有小孩兒吃了花生米起了敏症,差點兒一命嗚呼的。
“是,老奴定會交待好。”桂嬤嬤帶著兩名宮女過去了。
戚皇后立在風雪裡,面色漸漸沉下。
他怎麼敢求娶她?
怎麼敢?
戚皇后眸光瞥向椎雲。
察覺到戚皇后冰刀子似的目光,椎雲也不懼,始終高抬著手,將那玉珠子舉得高高的。
戚皇后上前取過那珠子,冷聲道:“今日本宮不曾來過東宮,你可聽清楚了?”
椎雲額頭重重磕在雪地里,道:“小的遵命!”
指尖的玉珠子沾了點雪沫子,冰涼涼的,戚皇后摩挲著那顆珠子,又道:“這顆玉珠子,她當真不願再要了?”
椎雲微微抬起頭,笑著道:“是,容姑娘想去大同府。眼下在東宮也不過是在等沈娘子,待得沈娘子到了上京,殿下便會將她們送去大同。容姑娘在大同府買了牧馬場,想為大胤養些好馬,以解邊關將士缺馬的困境。”
椎雲說到這便頓了頓,“殿下讓小的同娘娘說一聲,玉珠子的事,容姑娘也是除夕那日方知曉的,在那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容家的孩子。殿下說,容姑娘與沈娘子母女情深,想來也不願改變與沈娘子的關係。”
沈娘子?
戚皇后想起方才在馬車裡看的密折,反應過來椎雲口中的“沈娘子”便是承安侯的髮妻沈一珍。
只如今沈一珍與容珣已然和離,便連那孩子也從容家脫了族,再不是容家人了。
想起不經意間聽說過一樁樁傳聞,戚皇后捏著玉珠子的手微微顫抖。
因著那根本不屬於她的生辰八字,一出生便被人視作不祥,四歲被逼著離開上京,一走就是九年。
祖母厭她,她心心念念的父親寵妾滅妻,漠然待她。
偌大一個容家,真正待她好的便只有沈一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