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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晉好整以暇地望著蕭懷安。

  小少年成日寡言少語的, 這會倒是不覺得話累口了, 一說一大串, 還話里藏話地試探他。

  顧長晉往後一靠, 微闔下眼,道:“我會娶她,會叫這上京嚼過她舌根的人將從前說過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撿回去,也會讓這世間再無人敢輕賤她。”

  他會當著所有容家人的面求娶她,讓那些輕慢她的人知曉,他們從前對她所做的種種究竟有多錯。

  便是他們用容家的一切換下平安,他也要他們在往後的日子裡日日焦灼不安,不得安寧。

  她四歲便被逼著離開上京,在揚州府孤獨地住了九年,她這些所謂的至親不聞不問,在她回來上京後,也從不曾善待過她。

  但凡他們從前對她好一些,讓她對這個家、對她的姓氏有過一丁點眷戀與不舍,以太子妃甚至未來皇后娘家的身份,容家便是跌至谷底也會有起復的一天。

  殺人者誅心。

  他們很快便會在一無所有的時候知曉他們失去了什麼。

  男人說出來的每一個字皆是擲地有聲,蕭懷安望著他,心口微微一震。

  在他的印象里,這位憑空冒出來的兄長一直都是一副運籌帷幄、從容不迫的模樣,鮮少會在他臉上看到情緒的起伏。

  方才他眼眸深處那一閃而過的殺氣,蕭懷安捕捉到了。

  他心思比同齡人要敏感,也十分聰慧,此時自也知曉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甚至隱隱約約感覺得到,他對容家姐姐的關心會令這個兄長待他更好些。

  蕭懷安於是道:“宮裡也有一片梅林,想來容家姐姐也會喜歡。”

  又道:“屆時我讓潮安給她雕小冰獸,掛滿一整個梅林。”

  鳴鹿院的梅林是天生天養的老梅林,與宮裡那片經過人工栽減的梅林到底是不一樣。

  顧長晉很清楚,那姑娘喜歡鳴鹿山的梅林,卻不會喜歡宮裡的梅林。是以,他才會道他日後做的事她會生氣。

  蕭懷安住的地方在東六宮,時辰已晚,這會宮裡早已落了匙。顧長晉安排他在東宮歇了一晚,第二日天不亮便送到上書房學經史。

  午時一下學,汪德海便請他到養心殿。

  “昨兒世子殿下一夜未歸,皇上心裡擔憂著呢。”

  他們昨日出宮有金吾衛跟著,還有顧長晉在,嘉佑帝倒不是真的擔心,不過是要知曉他們因何事去了城郊的鳴鹿山。

  這些事蕭懷安自然不能隱瞞,遂一五一十地說了昨日的事。

  “容家姐姐禮數十分周到,待侄兒亦很好。”蕭懷安從懷裡掏出一個臥兔兒,認真道:“怕侄兒耳朵凍著了,昨兒還特地給了侄兒一個臥兔兒。”

  嘉佑帝瞥了瞥蕭懷安手裡的臥兔兒,微微有些意外。

  蕭懷安心防重,打小便只親近那些真心待他好的人,鮮少見他會這般為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說話。

  容家的大姑娘,承安侯容珣的嫡長女,也就是太子先前在坤寧宮請求賜婚的姑娘。

  當年嘉佑帝在太原府起事,容家是最早投靠他的軍戶。

  容老太爺與容珺皆是有勇有謀之人,嘉佑帝自是記得他們,但對於現在的承安侯容珣,卻是印象不深。

  而容珣的嫡長女,若非太子那日提起,嘉佑帝更是連半點印象都無。

  最近此女在揚州府的義舉正傳得沸沸揚揚的。

  知曉她是曾經的揚州首富沈淮的外孫女,嘉佑帝對她在揚州做的事倒是不覺驚訝了,沈家的家風一直不錯。

  當初底下人偷偷瞞著他想要拿沈家殺雞儆猴立威,嘉佑帝得知此事時,沈淮已經將泰半家財通過容老太爺的手送到嘉佑帝手裡。

  看出嘉佑帝對沈淮的賞識,容老太爺更是當機立斷與沈家結了親。

  沈家為國為民散家財,引得旁的豪富之家跟著紛紛效仿。

  這才叫當時國庫空空的大胤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嘉佑帝笑道:“得了旁人的招待,自是要好生回謝,改日朕讓皇后宣那容家姑娘入宮,你親自去道個謝。”

  那日太子請求賜婚,嘉佑帝既然允了,自是不會反悔。

  宣她入宮,也好讓皇后歇了要讓太子娶戚家女的心。

  “退下罷,昨兒玩了半日,今兒莫要貪玩。”嘉佑帝慈愛地望著蕭懷安,“日後你要助你兄長好生守護大胤,現下就要學好本領。”

  蕭懷安脆聲應下:“皇伯父放心,懷安同穆將軍學了騎射,日後懷安便去邊關守護大胤的百姓,驅逐外敵。”

  嘉佑帝帶著病容的臉笑了笑。

  汪德海端了一碗藥入內,蕭懷安知曉嘉佑帝用了藥後便要小憩,忙告聲退下。

  他一走,嘉佑帝接過那藥一飲而盡。只這藥才飲下沒多久,他便咳了兩聲,明黃的帕子染上了幾絲殷紅的血。

  汪德海一張臉登時皺得跟菊花似的,“奴才一會便去請孫院使給陛下施針?”

  嘉佑帝這是娘胎裡帶來的病,隨著年歲增長,沉疴痼疾便愈發嚴重,便是孫院使也沒甚好法子,吃藥施針也不過是叫他多活幾日罷了。

  他心裡跟明鏡兒似的,人總是有一死的,嘉佑帝對生死早就看透。

  他一直舍不下的便是蕭家的這份祖業與大胤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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