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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戚衡已承認他李代桃僵、混淆皇嗣血脈之罪,蕭譽成了戚家子,再無起復之可能。

  朱氏不甘心。

  她不信顧長晉會是戚皇后的兒子,這幾日她千方百計地探聽內情,卻連一鱗半爪的消息都打聽不出。

  是以她才來蓮福寺見邱石楊,想知曉戚家可還有後手。

  便是二皇子是戚家子又如何?

  只要有足夠的兵力與錢財,依舊能成事!

  每一個朝代的開國皇帝都是從旁人手裡奪走江山的,成王敗寇,只要能坐上那位置,日後史官如何寫,是謀朝篡位還是撥亂反正,還不是皇帝說了算!

  朱氏一雙柔眸好似飄蕩在黑夜裡鬼火,帶著點兒熾熱的瘋狂的希翼。

  邱石楊道:“鎮撫大人兩日前來信,道容家不可再與戚家有牽扯,最好能將從前與戚家往來的痕跡俱都抹去。”

  “容璵這是怕了?當初是他問我要不要替澤哥兒奪回爵位,讓三房自食惡果的,如今一點小風浪便要退縮了?”朱氏面露冷色,道:“戚家還未敗,只要沈治能將那批火器運到上京,還能反敗為勝!沈治那頭呢?可有消息?”

  邱石楊搖頭:“沈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連鎮撫大人都不曾收到他的信。鎮撫大人正是害怕沈治那頭出岔子,這才令屬下通知您將所有與戚家往來的痕跡抹去。鎮撫大人讓我同您說,來日方長,大爺的仇日後也能報!”

  朱氏眼前一黑,身形狼狽地扶住一邊的牆。

  好一個來日方長。

  他們籌謀了十五年,原以為再過一兩年便能得償所願了,眼下卻只能飲恨!她如何甘心?她還有多少個十五年可以等?

  澤哥兒已經二十有二了,如今只有個舉人的功名。

  雖說這孩子在學業上從不曾懈怠過,也借著戚家的勢送他去了國子監,可要在會試金榜題名又談何容易?

  她能等,她的澤哥兒也不能等。朱氏本是想著替容澤奪回他的爵位,便給他娶個名門妻的。

  邱石楊見她一臉鐵青,不由得又勸了兩句:“戚皇后已經放棄了戚左都督與二皇子,選擇保全戚家。眼下上京的局勢詭譎,那位憑空冒出的太子殿下更是神秘莫測,鎮撫大人也是出于謹慎。”

  他說著便往外看了眼天色,繼續道:“我該離去了,這幾日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委實不宜在蓮福寺逗留過久。”

  朱氏也知他一個莊子的莊頭逗留太久會惹人起疑,略一頷首,便讓他先行離去了。

  邱石楊一走,她便又回了靜室,定定望著高案上容珺的靈牌,柔聲道:“你放心,你的仇我會替你報,屬於你的東西我也會替你搶回來。”

  檀香裊裊,娟白的細煙從香爐里緩緩飄出。

  紅木高案上的靈牌靜靜立著,朱氏望了許久,直到一個身著灰衣的比丘尼前來敲門,說住持請她去用素膳,方提步離開了靜室。

  邱石楊一離開蓮福寺,綴在他身後的常吉也跟著回去茶寮。

  “那莊頭是個練家子,我怕驚動到他,也不敢靠得太近,目前還未查出他們在屋子裡說了甚。”常吉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道。

  “無妨的,”容舒笑笑:“知曉大伯母的確與那莊頭有勾結便是一個收穫了。今夜便尋個機會將那莊頭制住,好生查查莊子裡藏著的東西。”

  常吉忙答應下來。

  當夜便將邱石楊打昏,帶走問話,之後又帶著十來人將莊子翻了個遍,這一忙便忙了兩日,直到第三日的下晌,方回去客棧同容舒稟告。

  “屬下把所有的磚瓦都翻開了瞧過了,裡頭除了一些霉掉的陳糧與新收的蔬果,便再無旁的東西。”

  知曉那莊子乾乾淨淨,並未藏有任何武器,容舒著實是鬆了口氣。

  前世顧長晉會來宛平縣調查,十有八九是沈治已經將那批從海外購買的武器藏到莊子來了。

  現下沈治與大伯母、二伯父的籌謀只進行到一半,許多事都還來得及制止。

  容舒從木郵筒里取出阿娘寫好的和離書,心道正好趁此機會讓父親心甘情願地在這和離書上落款,放她與阿娘自由。

  “問好話,便將邱石楊好生藏起來,莫讓他逃脫或者自盡了。”

  常吉笑著應道:“姑娘放心,屬下會派人盯緊的。”

  二人說了片刻話,忽聽外頭一陣響動。

  常吉忙出去客棧看了眼,不多時便滿臉喜色地回來,對容舒道:“姑娘,主子來了,這會正在客棧外頭等著。”

  容舒楞了下。

  顧長晉來了?

  他前兩日剛搬入東宮,這會該是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怎麼會忽然就來了?

  常吉覷著容舒的面色,見她臉上略帶了點兒遲疑的神色,忙道:“主子想來是有甚要緊事要與姑娘商量。”

  容舒“嗯”了聲,也不再猶豫,提起裙裾便往外去。

  這客棧就在宛平縣郊外,附近種著一排排楊樹,黃昏日薄,斜陽黯晴碧,一輛鏤刻著暗金麒麟紋的馬車靜靜棲在婆娑樹影里。

  馬車上,兩扇寬大的沉香木車牖敞著,車帘子被挑開,露出裡頭一張輪廓深邃的臉。

  幾乎在她出了客棧之時,那人便偏頭望了過來,烏眸沉沉如暮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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