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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華郡主自幼長於大慈恩寺。
這是巧合嗎?
容舒連忙道:“我歸寧那日,大人曾經送來一卷春山先生的畫作,舅舅最喜歡的便是這位先生的畫,大人可知這位丹青聖手與雲華郡主有何關係?”
顧長晉掀眸看了看她,道:“便是如你所猜的,春山先生便是雲華郡主。”
容舒咬了咬唇,“如此說來,舅舅的確是雲華郡主的人。”
說罷這話,她忽又想起一事。
前世容家出事之時,林清月曾跑到松思院譏諷她,不想被張媽媽狠狠掌摑了一耳光。
那時林清月望著張媽媽的目光十分奇怪,詫異有之,怨恨有之,還有淡淡的不舍。
林清月曾說她過搶走了旁人的東西,容舒原以為她說的是顧長晉,如今想來,她說的分明就是張媽媽。
“張媽媽很可能是林清月的母親,”容舒面上帶了點兒苦澀的笑意,“我離開松思院時,林清月曾說過我搶走了她的東西。”
顧長晉安撫她,“張媽媽出現在你身邊本就是別有用心,你沒有搶走任何人的東西。”
“我知曉的,我只是不明白,”容舒不解道:“為什麼會有母親選擇放棄自己的孩子,選擇去照顧另一個孩子?”
她說到這倏地一笑,道:“你可知張媽媽在三省堂的暗盒裡放的是何物?她放了一張寫著‘嘉佑二年四月初六’的紙,想來這便是林清月的生辰了。”
顧長晉雖與林清月、聞溪自小便認識,但鮮有交集,她們二人過生辰,他更是不曾關注過。
隱約記得林清月的確是出生在四月。
“在顧大人的夢裡,容家那些與沈治勾結的人里,除了張媽媽、二伯父和大伯母,可還有旁的人?”
“我的夢都只與你有關,最後的夢便是止於嘉佑二十三年九月八日那一日。那場夢裡,我查到的便只有你二伯父與大伯母。”顧長晉停頓了幾息,斟酌道:“容家大房與二房犯下大錯,但最後卻是你父親認了罪,想來是與容家的一些舊事有關。”
“舊事?”
容舒咀嚼著兩個字,眉心微微蹙起,下意識便道:“大房、二房還有三房的舊事,莫不是與祖父和大伯父的死又或者容家的爵位有關?”
顧長晉看著她緩緩一笑,頷首道:“我亦是這般想。”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面色亦不好,可此時他對著她的這一笑,不知為何,竟讓容舒驀然間有種二人心意相通的錯覺。
她輕輕別開了視線,道:“大人將柳萍送到我身邊,又讓常吉護著我,容舒感激不盡,日後定銜草結環以報之。”
她這是接受他的安排,允許他將常吉安插在她身邊了。
只他不需要她銜草結環報恩,他只要她平安。
“容舒,你想知道我是誰嗎?”顧長晉問。
容舒搖了搖頭:“大人,我不想知道。”
他今日與她說這些,大抵是準備要將他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她的。
譬如他真正的身份,又譬如徐馥為何要偽裝成他的母親,而他為何又要處處提防著徐馥。
他想將他所有的一切和盤托出,可她卻不想知曉。
概因這些秘密對於她來說,只是負擔。人一旦有了負擔,那腳下的步子便不再輕鬆,也不再自由了。
為一人而畫地為牢的事,她不願再做。
她的不願顧長晉自然看在眼裡,也明白,她為何不願意知曉。
她記得前世的事,但也將前世他與她的種種都放下了。
可他放不下,不可能放下。
顧長晉捏著手裡的玉佩,嘴唇翕動,正要說話,忽然外頭一陣響動。
常吉輕輕叩門,道:“主子,有人來了。”
第七十七章
曦光霽曙, 濃蔭蔽日。
一隊身著鎧甲,頭戴鳳翅盔的金吾衛策馬行在山間小徑,馬蹄聲震天, 驚得樹上的雀鳥撲棱著翅膀往天上飛去。
眼見著馬上到那木屋了, 謝虎申輕扯馬韁, 往後揮了揮手,上百名金吾衛齊齊停下,下馬恭敬地候在一側。
此時此景, 謝虎申不由得想起了當初東廠大門萬民請願的那一日,他也是這般策馬而來,還威風凜凜地讓彼時的刑部郎中顧長晉給他陳述當日之情形。
那會他還感嘆文官們巧舌如簧,一張利嘴暢行天下呢。
哪曾想這位大人竟然有這樣的造化?
想起出行之前, 汪德海公公提點的那幾句話, 謝虎申心神一凜,神色恭敬地上前叩門。
屋內,顧長晉與容舒對視一眼,輕聲道:“從這裡去宛平縣大約要行四五日, 到了那裡先尋好落腳地, 讓常吉去綁人便可,你莫要自己冒險。”
容舒應“好”。
顧長晉深深看了她一眼, 信步出了門。
與夢裡一樣,來接他的人是謝虎申,本該發生在嘉佑二十三年的事提前到今日了。
顧長晉望著高掛在樹梢上的杲杲秋日, 神色莫測。
千里之外的上京, 坤寧宮。
戚皇后斜倚在貴妃榻上, 支頤, 望著支摘窗外開得正艷的秋海棠靜默不語。
廊下一名宮人步履匆匆的穿過殿門, 在桂嬤嬤耳邊附耳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