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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噗”!

  “噗”!

  她擲下手裡的銀簪,蹲在地上,雙手用力捂住耳朵,依舊擋不住這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聲音終於消失。

  容舒放下手,眼前那片血色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銀裝素裹的白。

  雪地里,張媽媽抱起她,一臉心疼,“姑娘乖,別怕,媽媽陪你。”

  “媽媽,阿娘走了,你會走嗎?”

  “不會,媽媽不走,媽媽會一直陪著姑娘。”

  ……

  暴雨如注。

  一輛青篷馬車闖入雨幕,車軲轆飛出一連串水珠。

  “你……會走嗎?”

  車廂里,小姑娘在夢裡反反覆覆問著這句話。

  布滿血污的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襟。

  顧長晉低頭,再次在她耳邊輕聲道:“不會,容舒,我不會走。”

  也不知是夢境散去了,還是聽見了他說的話。

  懷裡的姑娘緊蹙的眉心緩緩舒開,手一松,沿著他的胸膛滑落,很快便落入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裡。

  顧長晉握住她的手,望著被風撞得哐哐作響的車牖,想起昨夜在船艙里做的夢,眸色深沉。

  夢裡他在青州查沈治。

  十二年前,沈治經常去山東府提鹽,每回去都會繞道青州。

  他查的便是沈治去青州見何人。

  正當他查到一些頭緒時,上京那頭卻出事了,出事的是承安侯府,罪名是通敵叛國。

  “根據咱們在上京的暗樁遞來的消息,承安侯府背後的主使是戚家。”常吉憂心忡忡道:“都察院的孟總憲親自去戚府將戚衡秘密關入押房。”

  “戚家?” 顧長晉蹙眉。

  是巧合麼?徐馥去歲本是要借著廖繞的案子將戚家與二皇子扳倒的。

  可惜廖夫人被烏日達炸成重傷後,廖繞綁了一身炸藥登上烏日達三兄弟所在的船艦,將一整艘船與船上的海寇炸成了灰燼。

  查到半路的線索徹底中斷。

  而蛟鳳在得知潘學諒被逼自盡後,寧肯以敵寇之名落罪伏法,也不肯吐露半句廖繞與水龍王勾結的事。

  老尚書拿自己與潘學諒做局,本是想藉機揭露廖繞與二皇子通敵賣國之事,殊料到了最後,竟是滿盤皆輸!

  無人勝,死的是揚州上萬名無辜百姓。

  廖繞非但沒有獲罪,甚至因著他以命相搏炸死了烏日一族三個海盜頭目,劫後餘生的揚州府百姓對他簡直是感恩戴德,不少人為他立了衣冠冢。

  而徐馥這隻黃雀本是想借老尚書的手將戚家扳倒,無奈這一計最終落了空。

  “你說是總憲大人親自將戚衡抓走的?”

  “是。”

  孟宗鮮少會親自動手抓人,如今堂而皇之地上戚家抓走戚衡,顯然是料定了戚家再也翻不起風浪了,日後二皇子亦是起復無望。

  也就是說,這一次戚家與二皇子落罪是板上釘釘之事。

  這樣乾淨利落的手筆,徐馥一人做不來。

  顧長晉右眼皮不停跳著,從來穩如泰山的心緒不知為何竟帶了點惶惶不安。

  能叫他這般心緒不寧的人便只有她了。

  “備馬,青州這頭的事留椎雲在這裡查,你跟我回去上京。”

  二人一路疾馳,到順天的那一日,也是這樣的瓢潑大雨。

  那日是七月初四,離她的生辰沒幾日了。

  常吉遞來新的消息,說沈治將沈、容二家秘密採買大批火器的證據送到了大理寺。

  “這些火器是受二皇子之令採買的,為的便是皇上龍馭賓天后能搶占先機。”

  自從嘉佑帝在金鑾殿咳血後,坊間便有傳聞,說他立下了遺詔。只可惜到這會都無人知曉,遺詔裡頭寫的究竟是哪位皇子的名諱。

  顧長晉眉宇微蹙,“可找到這些火器在何處?”

  “尚未找到。”常吉搖頭,“如今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在查,沈治將那證據秘密送往大理寺後,人便消失了。”

  顧長晉沉吟道:“給椎雲去信,讓他速去揚州查探沈治的行蹤。一個人會消失,要麼是察覺到危險自己藏起來,要麼是旁的人殺人滅口。不管如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思及那姑娘的性子,他頓了頓,又道:“回去上京後,我會尋個由頭將少夫人送去四時苑,你與橫平守著她。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她留在上京反而危險。”

  常吉面露遲疑:“如今侯府落難,少夫人怕是不肯走。”

  顧長晉眸光一沉。

  的確,她與她娘的關係那般好,甚至連沈治都是她掛懷於心的人,他們出事,她定會去查個究竟,怎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離京?

  “我手書一封,離開上京後你便將信給她,她看了信,自會安心留在四時苑等我的消息。”

  馬車顛簸,匆匆落就的筆跡少了一貫的雄闊嚴整。

  然一封信尚未寫完,顧長晉胸口猛然一疼,一滴濃墨重重砸入宣紙。

  他醒了,夢境戛然而止。

  不,或許該說,是另一個顧長晉的記憶,戛然而止。

  這世間存在著一個“楓娘子”,他的夢從來就不僅僅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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