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今兒是月娘節呢,一個本該團團圓圓的日子。

  “至高至遠明月……”

  小娘子的聲音低低的,呢喃一般。

  顧長晉微微一怔,這詩的下一句是——

  至親至疏夫妻。

  他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向天邊那輪泛著柔光的月兒。

  今兒是八月十五。

  嘉佑一十九年的八月十五,他與她在摘星樓相遇。

  嘉佑二十年的八月十五,他與她結髮成夫妻。

  而現在,嘉佑二十一年的八月十五,他與她在距離上京千里之外的揚州,在香樟樹影里,感嘆著旁人的故事。

  那明年呢?

  明年的八月十五,他們又會是如何呢?她,可是會離開上京,去大同?

  顧長晉烏黑的眼睫緩緩垂下,目光落在她浸在月色里的臉。

  “容舒。”

  “我現在的處境容不得我去喜歡一個人,可我怕等我能去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那人卻已不在原處。我怕我會尋不著你,是以那日,匆匆地同你說了那些話。”

  他看著她,眉眼裡帶了點執著,也帶了點兒溫柔。

  “那些話,那些在酒窖里同你說的話,你若是不喜,便都忘了。只是那些話,俱都出自我真心。”

  容舒怔了怔。

  她望進他的眼,覺得他此時此刻的目光竟是有些熟悉的。

  曾經在夢裡,顧允直就是這樣看她的。

  用帶點兒執著又帶點溫柔的目光看著她,對她說:“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喜歡你。”

  院子裡沉寂了一瞬。

  一道“吱呀”開門聲打破了這陣靜寂,綠倚紅著眼眶出來,她身後跟著廖夫人的婢女,那婢女面色神傷。

  顧長晉看了容舒一眼,道:“我進去看看廖總督。”

  容舒一看綠倚的神情,便知廖繞定是不好了。應了聲好,便快步往前去,穩穩扶住綠倚的手臂。

  綠倚輕聲道:“我什麼都問不出來,他反反覆覆只問我一句,記不記得我與他頭一回相遇的地方。”

  她與他頭一回相遇的地方還用問麼,自是在春月樓。她在台上唱著曲兒,他領著一群武將從外進來,而後便頓住了腳,在滿屋喧鬧聲中靜靜聽完她唱的曲。

  只綠倚知曉,廖繞問的分明是他與范錦書初遇的地方。

  “不對,他閉眼時還低低說了一句,范錦書,你當真以為是老尚書讓我娶你,我才娶你的嗎?”綠倚清媚的臉漸漸揚起一絲苦澀的笑,“你可知我當初為何要氣急敗壞地削他一記?因為他教我舞劍時,嘴裡喚的卻是旁人的名字,我只當他嘴裡喚的是哪個花樓姑娘。卻不想,原來錦書是廖夫人的閨名。”

  “我進去之前都還在想,他或許會認出我,認出我是綠倚,而不是廖夫人。”

  綠倚的語氣悵然若失。

  那日回去後,她稱病躺了兩日。第三日,又重新揚起了笑,做回吳家磚橋最負盛名的花魁。

  也就在這一日,昏迷了兩日的江浙總督廖繞徹底撒手人寰。

  八月二十,梁霄從四方島凱旋而歸。

  八月二十二,那位被柳元藏在監軍府的廖夫人終於醒來。

  容舒不知曉通過廖繞最後的兩句話,顧長晉是否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送完綠倚回去春月樓後,她便回了辭英巷。

  四方島徹底被毀,餘下的海寇不成氣候,往更遠些的海島逃竄而去,投靠旁的海盜去了。

  八月二十五,容舒將城隍廟裡餘下的傷藥送回去醫館,又將手裡餘下的糧食分送給附近百姓後,便從辭英巷回了沈園。

  先前那一個多月,她與落煙就借住在巷子裡的一家女子武館裡。

  這家武館是辭英巷的一家傳奇武館,館主姓田,是田氏拳法的傳人,只招女弟子傳承田家拳法。武館裡的姑娘們個個能打,從這裡出去的女弟子,大多都是去鏢局走鏢,又或者去大戶人家給內宅閨秀做護衛。

  容舒給阿娘寄的信便是田館主在鏢局走鏢的徒弟替她送的。

  落煙自小在穆家長大,習的是穆家槍法,對田氏拳法很是感興趣,閒暇時沒少同田館主切磋,一來二去的,便也混熟了。

  回去沈園的路上,落煙悄悄同容舒道:“田館主應當是喜歡路捕頭的。”

  容舒一愣。

  田館主一直雲英未嫁,難道就是為了等拾義叔嗎?

  可拾義叔等的是阿娘。

  她私心裡自然希望阿娘離開侯府後能有一個好歸宿,拾義叔便很好。

  只若是拾義叔真的不等阿娘,選擇同田館主喜結連理。

  她再是可惜,也不會阻止,只會真心實意地祝福他們。

  畢竟,這世間誰都沒有資格叫旁的人一直等著。

  恍惚間,她又想起十五那日,顧長晉在樟樹下同她說的話。

  他說他如今的處境不允許他喜歡一個人。

  他如今是何處境?怎地好像說得他如今這處境很危險似的。

  莫不是同戚皇后有關?

  一想到戚皇后,她便想起前世那鑽心蝕骨的疼痛。

  從前她只要想起那一幕,那股子疼痛就像是殘留在她身子裡一般,依舊會有痛感。

  隻眼下再想起,那些痛感仿佛輕了許多。




章節目錄